98 空海
98 空海

白暮的秋雨凄凄惨惨时,黑水国此时已是寒夜凝霜了。

空海郡,望海楼上空,孤月高悬,月色下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风从海面吹向高高的阁楼,阁楼上是凭栏远眺的两个人。

一位是皓首佝偻的老人,一位是娴静如水的女子,月光洒在二人脸上,映照出了两张不同的脸庞,一张脸是皱纹微起,饱经沧桑;另一张脸却是如玉精致,不着风霜。但两张脸上的神色却都是消黯含愁,平静而哀伤。

老人看了看女子,道:“琉璃,在这沧海月明的秋夜,高高的望海楼上,凭栏而望,星月相掩的大海上,你看到了什么?”

女子淡淡的答道:“是茫茫无尽的夜色,是不眠的月和孤独的海。”

老人道:“你自幼跟我学诗,如今诗名已成,你可知诗姬的宿命是什么?”

女子道:“是预言,是献祭,是服从。”

老人道:“黑水已乱,天下昏昏,摄政王平林漠和关白王源清流从千叶皇宫挑起战火,如今连咱们这遥远的空海郡也要民不聊生了,双臣相持,国有希望;一臣揽权,国必有殃。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活不了多久了,琉璃啊,乱世自珍重,师傅也无法护佑你了。

武士军已经杀到了城墙边,我身为空海郡的大歌仙,注定要归于这空海的尘土中了。明日你走吧,去找封魔三郎,他会护送你离开,在天下寻个容身之处。

你我再也不是师徒,忘了你的宿命吧,去做个平凡的女子,乱世的服从毫无意义,我三风秀哉阅尽沧桑,孤苦一生,为歌而生,为歌而死,已无留恋,只愿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若是小白在此,一定会认得那女子,忧伤若水的诗姬,正是当年随平林千雪在西园

斗诗的白鸟琉璃,只是这琉璃望着月悬沧海,听着师傅三风的话语,泪水浸湿了玉颜,海风吹起青丝,竟忍不住泣出声来:“为什么人们要打来打去?

我爹娘死在乱世的剑下,你收留孤苦的我,教我识字,教我作诗,可我后悔自己的手纤纤无力,挥不动那冰冷的剑,只能提笔写下无用的诗章;也羞愧自己的心柔弱不堪,风雨来时,总需要别人的保护。

这天下虽大,乱世之中,谁又能不染纤尘的活着,你让我去哪里?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一丝生的温暖,离开你,冰冷卑微的苟活着,我不愿意。”

三风苍老的面庞深垂,缓缓道:“傻孩子,世事如月之升,圆缺自有天时;生命似海之潮,起落亦是自然。和平之世如圆月,乱世如残月,月照沧海,潮起潮落都是你的命运,你还不到二十岁,又历过多少潮起潮落,漫漫长路,活着就好……”

月转寒夜尽,不觉已是第二天的正午,太阳不冷不热的悬在空海郡上空,三风看着离去的琉璃,嘴角扬起悲凉的一丝微笑,他知道,宿命的脚步近了。

黑水国三郡一岛,本来是平林家控制千叶郡,源家控制连山郡,藤原家控制空海郡,教主独占浮玉岛幕后干政,天皇成了空架子;这畸形的政局之容虽说不大好看,但勉强维持了多年的和平。

可如今内乱一起,黑水的格局全被打乱了,源清流借关白之要权直接政变囚禁了天皇,和摄政平林漠干了起来。

平林家人爱风雅,一直引导着黑水的文坛风向;源家出猛男,虽然上次同白暮交战四大猛男被道风干死了两位,被风飞沙干死了一位,可幸存下来的这位源清流才是真的猛男,他在那次黑白大战中重伤了白暮圣君虚若谷,杀了白暮皇子虚心,直接导致了白暮虚家王朝的覆灭,回国后自是风光无限,功高盖世,授关白之要职,遂一心想独霸朝政。

可有平林漠这个凭家族地位高居摄政大臣的厉害人物在,源猛男亦是不敢造次,源清流是枭雄,他深知真的猛男,如潜藏爪牙的猛虎,他自上次黑白大战后潜忍了十多年,这头猛虎开始撕咬黑水的血脉,论文治教化,他源清流自认不如平林漠,可论武功伐斗,十个平林漠也干不过一个源清流。

内战没半年,千叶郡已是被源清流攻下,再将千叶郡的老大平林漠杀死后,对源清流唯一遗憾的是平林漠的一子一女被侍卫拼死救出,逃入空海郡,而空海郡的老大藤原不二那是平林漠的生死之交,自是和自己对着干了。

源清流是猛男,更是狠主,他暗自笑道:“藤原兄,你对平林家的情是‘不二’了,那就休怪老弟我出手‘不仁’了”。于是源猛男勾结教主,达成协议后,出兵空海,拿下这黑水最后一郡,他就是黑水新的主人。

当家主被杀后,平林家大势已去,拼死将公子平林千音和小姐平林千雪送到空海后,平林残余的卫队派渡边七郎偷偷从空海经长歌而入皓天求救。皓天这时正是秋雨连绵的恼人天气,但邻国政变内乱,风扶摇也深知其中利害,和‘贤臣智囊团’商议三天后,终于秘密开展了这惊天的跨国救援行动:源计划。

这次行动队派了十二宫暗部的六大高手:于食,田获,井收,黄裳,班如,甘临。这五位的大名,除了十二宫人员,白暮没人知晓。

暗部的特点就是‘暗’字,这五人在皓天城都有自己的掩饰身份,在外人看来,于食就是大安酒楼的于大厨,做得一首好菜,只是没人知道,于食是一个大厨,一个美食家,更是一个用毒高手。

而田获住在京都金吾坊的人都知道他是皓天城的首席猎人,弓在手上,箭无虚发。只是人们不知道他除了猎杀野兽,暗地里也在为皇家猎杀叛乱者。井收是一流的建筑师,京都的里坊改造,市政建设,都有他的参与,可他背地里是个机关大师,偶尔也做些杀人的机关。

黄裳是西市估衣店的老板,顶级的服装设计师,京都四季的流行服装多半出自他的手笔,当然这货爱穿黄色道袍,是天道教的忠实信徒,当然除了太玄观的道尊等少数人外,没人知道他在天道教中是何地位。但从风扶摇任命黄裳为队长的决定来看,这货是个利害人物。

班如只是个在天音坊的小歌女,坊里人叫她小如,十二宫的人叫她如妹,如妹妹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连田获都说:“如妹子狠着呢,白天唱歌,晚上杀人。”

甘临这货更奇葩,东市赌坊的熟客,赌坊人称‘赌徒阿甘’骰子玩的跟变戏法似的,每天赌三局,必是两赢一赔,赚了银子就去太白酒楼喝酒,每日喝的醉醺醺。可井收最佩服的人就是阿甘,说自己最多会弄个机关,阿甘可是能把人当骰子耍的主。

当渡边七郎和两侍卫跟着这六位屌丝翻山越岭来到空海郡城门旁时,空海郡显然已失守,城门楼上士兵的尸体东倒西歪,殷红的血流在城墙上聚出斑驳的鬼纹,渡边七郎望着曾经穿行繁华的城门已似罗生门大开,地狱之城等待着他们。

公子和小姐是否活着,渡边七郎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迟了一步,空海已经陷落了,黑水的局势已无法再逆转。平林一脉彻底的陨落了。”

渡边仰天悲泣,忽听黄裳道:“哭什么哭,城内还有动静,这不是一座空城,你家小姐公子长什么模样,只要没死,没有我们救不出的人,我们进城寻找去。”

渡边道:“城门没有源家武士,他们一定在围攻藤原家府,公子小姐就在那里。只是如今里面定是凶险万分,只怕是进的去,出不来啊。”

黄裳道:“这样,你们在城外等待,渡边和我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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