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有人，恐怕就只有我的天机大人不紧张了，”吕炎一脸怪笑，“也是，天机大人算尽天机，早已知晓盟主之位花落谁家，又怎么会感兴趣？”

她闭眼，不答话。

“本公子倒是好奇，天机大人明明就可以用袭月换回凤鸣的，能让无痕开口求人的机会可不多啊，可我的天机大人却偏偏没这么做·····”

“我无能为力。”

“是么？明明那袭月远在天边······”

“你的话太多了。”

“不多不多，就是好奇心重了些。”吕炎耸耸肩，毫不在意，“以本公子看，天机大人是不想让东方湛看见袭月如今的模样，怕他失望吧？还是说，天机大人已经默认凤鸣剑交给东方湛，如此，天机一脉便还是与凌霄宫有些联系。”

是这样么？

她一怔，潜意思里，她还是想跟凌霄宫扯上关系？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吕炎继续道：“本公子的对手是袭风，破小孩不是东方湛的对手，所以明天，本公子跟东方湛，迟早是要对上的，不如，本公子直接认输，顺了天机大人的意，怎么样？”

“不必拿我说事。”她神色一禀。

“我与东方湛，没有关系。”就算有，也是天机一脉与凌霄宫的关系，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关系。

“唔。”吕炎毫不在意应了声，眼珠一转，摩挲着嘴，道：“没有关系？那我的天机大人替本公子打这场如何？东方湛对上天机子，真是值得期待。”

“你做盟主，只会让整个武林鸡飞狗跳。”她毫不犹疑陈述着事实。

吕炎这人，桀骜不羁，邪魅放浪，连天都敢捅出个窟窿，从没人懂他的心思，这样的人，不适合盟主之位。

吕炎摸摸鼻子，她一定要这么损他么？他不就是很不喜欢规矩，所以做事很不规矩么？

他抬首，望着她，“若是本公子非得要那个位子呢？”她也抬头，对上他的眼，没有玩笑，只有认真，他吕炎，要那个位子！

武林盟主，并不是空名号，而是有真正权利的，各种物资需要，运载路线，所有人都要给盟主三分面子，武林中的盟主，当真比得上朝廷中的皇帝，掌生杀大权，万里追杀令一出，得罪盟主者，不管你做官还是一方霸主，统统杀无赦！

二十五年前，所有势力便是奉了当代武林盟主玉潇子之命围杀凌霄宫，才使得凌霄宫成为众矢之的；十年前，便是武林盟主下了万里追杀令追杀‘破羽梵’，才使得一代传奇坠落山崖而殒命。

破月自认为，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吕炎，但是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真实的他。

拉动嘴角，她微微一笑，回答道：“好。”

这么多年，若是没有目的，他会待在她身边么？她自认为没有多大的魅力。

她不知吕炎要这个盟主之位何用，但他要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给他，似乎只有这样，她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继续靠在他怀里，听他叫一句“我的天机大人”。

听见了那轻若鸿毛的一句“好”，吕炎终于收敛了那分玩世不恭，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谁都知道，有些东西，在逐渐改变，再也回不来了，十年的相处，终究比不上世事无常。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吕炎，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不是么？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不必开口说出来。

闭眼，他想起了与她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刚从灵木寺逃出来，被虚空那老秃驴打成了重伤，灵木寺德高望重，可她什么都没说没问，单单是为了救他，便把内力不要钱的输给他，价值千金的大补丹就那样送到他嘴里。

他真想告诉，即使是这黑夜里她一身黑衣，但是还是那么耀眼。

可他看着那双通透灵秀的眸子，纯洁、没有杂质，这个江湖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当然，除了湛王府里被东方湛保护得死死的那个人。

于是，他问：“你是小公主袭月？”

问句中，更多的是肯定。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她一定是在纠结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吧？

一直被那个人保护得好好的她，一定不知道，有“破羽梵”对她的宠爱，她这个天机中人，早已闻名江湖。绝美无双、医毒双绝、身份尊贵、享尽宠爱。

天上人间里一曲独一无二的步步生莲、一副美绝人寰的倾城容貌，让她名镇大江南北，身份瞬间曝光。

在别人看来，她身为天机后裔、凌霄宫唯一血脉，有破天机十四年的教导、破羽梵的宠爱、空灵老人的疼爱、东方湛的保护、天羽老皇帝的肯定、整个凌霄宫与昆仑天机一脉的维护、还有一身不逊于东方湛的武功护体、有天机独门医术毒术自保、以及武林至宝龙血凤鸣的保驾护航，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她都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尊贵无双的小公主！

“救了我，你会后悔的。”他肯定道。

她永远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永远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她就这么救了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再见面，是在崖底，他拿着至宝引雷堯，将她的雷劫拖后，抱着万念俱灰的她去了昆仑山。

他是吕炎，这辈子就没欠过别人什么，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所以，他更不会欠她，纵然毁了至宝引雷堯，纵然毁了他的全盘计划，他也在所不惜！

于是，他抱着袭月回了昆仑山，这世上，只有天机子才能救她的命。

然后，他留在了昆仑山，留在来了她的身边，整整十年。

他承认，他有私心，若是死的是她，而不是破天机，那么破天机根本不会再收徒，也不会再下昆仑山，那他对凌霄宫的计划，毫无用武之地，因为她一死，东方湛纵然心灰如死，但也再无弱点。

但若是活下来的是她而不是破天机，以她对凌霄宫东方湛的感情，对徒儿的爱护，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没错，他的最终目的是凌霄宫，而现在，他开始一步一步瓦解凌霄宫的势力，而她，没有让他失望，她答应了夺盟主之位，夺东方湛武林至尊的位置，她本身，也会让东方湛心里大乱。

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与她表面的关系，面临破裂。

“破小孩不是东方湛的对手，但以他的性格，不到绝处他是不会主动认输的，我的天机大人还是想想怎么护着唯一的徒儿吧。还有，朝廷那边，他也有段时间没去了，正巧碰上了这武林大会，所以东方澈绝对已经开始怀疑了他的身份。自古伴君如伴虎，天机大人也应该为他斟酌斟酌了。”

吕炎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出房间。

想到她这么快答应他对付东方湛，多多少少有些想证明她与东方湛没有多余关系，吕炎就烦躁起来，以她漠然清冷的性格，她若是不在乎，根本不用理会，而现在，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而他，现在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他可是吕炎！邪魅桀骜到无边的吕炎，怎么会有这么难堪的时候？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破月看着他消失在门口，默默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吕炎又怎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她自作多情了。

吕炎一定不知道，这世上，她算尽天机，可有三个人的命运，她始终无法窥破。

第一个是她自己，算命之人不自算，这实属正常，而另一个，便是吕炎，到底是她这个天机子太多情，无法以常人之心窥测他？还是他身后，那替他干扰天命之人太过高明？

武林大会已然开始，金炎阁看台，吕炎半眯凤眸，斜卧软榻，不知在想什么，她站在看台边缘，垂手而立。

台下，擂台之上，破风翎与东方湛正打得难分难舍。两人皆未用兵器，反而空手而战。

犀利的招式，强大的内力，让晶铁铸成的地面显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