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副好画啊！”宁空怀看着墙上挂起的那副丝绢山河图，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丝线，不由得低声赞叹起来。

“怀儿不是独爱兰花吗，怎的又对这丝绣感兴趣了？”皇上今天看着宁空怀难得如此健康的模样也是一天的好心情，难得的开口调笑起来，“今晚朕看你和祁阁老聊的还蛮开心的，聊些什么不妨说与朕和你舅舅听听。”

一旁的宁靖煜也是作出一脸好奇地模样看着他，宁空怀顿时有些好笑。

宁空怀听他这样一说，神色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到:“没什么，只是祁老和我说了些陈年往事——”宁空怀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声线，直到看到他们两人看过来才继续说道，“关于皇帝叔叔和舅舅的。”

皇帝和宁靖煜相视一眼，面上虽看不出什么语气也很平淡地问道:“哦？是吗，那老头子都说些什么了？”

宁空怀一时间沉默不语，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就在宁靖煜二人忍不住再一次想要出口问他的时候宁空怀开口了，说:“没说什么啊，就是一些关于舅舅你们幼时在上书房习课时老是背诵不过关之类的。”

听到这里，宁靖煜就知道他在开玩笑了，没好气地对他说道：“好小子现在连长辈都敢耍着玩了，找打！”

“兄长舍得吗？”皇帝看着他们舅侄二人说笑自己也维持不了那严肃正经的模样，索性这里也没有外人便与他们一同打趣起来。

“致远，你这可是在间接挑拨我们舅侄俩的感情了啊？”宁靖煜看着皇帝这般模样一时恍惚，细思之下仿佛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当年那翩翩公子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如今得见竟也让自己觉得生疏了。

看着宁靖煜那片刻恍惚的样子，皇帝也明了，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茶水，这话题当然也就此揭过。

宁空怀再次回过头打量着那副山河刺绣图，指尖在那光滑的绸面上流连，“只可惜了这幅好图。”

听到他的话，皇帝和宁靖煜相视一眼，皇帝语气平淡无波地说道：“再好也是死物，哪比得上这天下臣服，万民归心来的诱惑，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车离的老头子与那南蛮之地的莽夫最近好似有所图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宁靖煜把玩着身上的玉佩，摩挲着光滑的玉身眼中杀气盎然。

“大可不必如此，我认为可以从那迩兰公主的身上下手，只是——”宁空怀看着他们交谈，眼中突然闪过今晚那个公主与他对视的场景，想了想便说出自己的看法。

“怎么？有哪里不妥？”

“并无，只是不知该派谁去与那公主交涉，舅舅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宁靖煜看着宁空怀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这里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这交涉试探的事就交给朕吧，别忘了这宫里可是朕的地盘。”皇帝看着两人为难一时又别无他法，于是开口揽下这活。

宁空怀一愣神然后拍了下自己额头，一时好笑，“也是，这里毕竟是皇宫，是我一时想岔了。”

“这孩子，”皇帝看着宁空怀眼神关怀，“今儿天色也晚了，不若就歇在宫里吧？空怀也好去华清池泡泡温泉。”

“也好，多泡泡温泉对你身子也有好处。你先去罢，不必等我，我与皇上再下一局棋。”

“空怀告退。皇帝叔叔和舅舅也早些歇息别太劳神。”宁空怀见他们有事要商也就顺着宁靖煜的话就此请辞去了。

看着宁空怀转身离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声息，宁靖煜才对皇帝说道：“好久没有见你像今日这样放松了，看来这车离来朝也并非全是坏事。”

“兄长也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更何况是这满是血腥的王座，兄长只要知道朕的心从未变过就够了。”皇帝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语气中有些深深地坚定和那抹不去的寂寥沧桑之感。

听他这样一说宁靖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不必多言，你是注定要为王的人，我会替你征伐天下，就如当年所言一样。”

听到宁靖煜的话，皇帝一时间也仿佛看见当年在上书房的大树下许下誓言的模样：

“致远，你以后要是当皇帝我就给你当将军，给你打下一大片江山！”身穿黑色劲装的小宁靖煜拍着宁致远的肩膀满脸豪气。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将军，我把你打下的江山变成盛世然后送给静柔当聘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兄长了，嘿嘿！”穿着太子服饰的宁致远学着宁靖煜的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就得罪了宁靖煜。

“你小子居然占我妹妹的便宜，阿柔以后 许不许给你还是个未知数呢！”宁靖煜作势跟着宁致远追打起来。而一旁的一个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听着他们的话顿时羞红了脸，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们追打起来，于是焦急地上前去劝架：“哥哥，你不要和太子哥哥打了，一会儿被太傅看见会罚你们的……你们等等我啊……”

“皇上！皇上！皇上——”听到宁靖煜的连声呼唤皇帝突然回过神来，怔愣地说了句，“兄长，我说过要以江山为聘来——”

听见皇帝的那句话宁靖煜也愣了一下，一时间时间好似凝滞了一样，片刻后宁靖煜才语气艰涩地说道：“致远，阿柔她早已去了，你很好你要忘了她，你们之间本该是一对良配只可惜有缘无分，你不能让阿柔成了你的心结！”

“兄长，你许久不曾唤过我的名字了，”皇帝转过头看了宁靖煜一眼，眼中充满了怀念，“兄长，我怕我忘了她就找不到自己了，我怕我忘了她就没人记得她的存在，我怕有朝一日我会成了那冷心冷情的无上君主。”

“宁致远，你听我说，你还有我这个兄弟，你还有母亲，有侄子，有着那些一心爱戴你的百姓，你不会一个人，阿柔我会替你记得，所有人都会替你记得！”宁靖煜紧紧握着皇帝的肩膀，从不曾想他的心魔居然藏的这么深，如果今天他不说出来恐怕日后爆发出来他真的无药可医。

“你不会是孤家寡人，你看那山河图，你看！”宁靖煜拉着他让他看那挂着那副山河图，“你看那图上的车离，南蛮，还有那齐国，你看那些我都还没有替你打下来，你要记得你是君王，你还要给空怀找到凶手！”

听到宁靖煜的一席话，皇帝也醒了过来，“兄长教训得是，是我狭隘了。”

见他醒悟宁靖煜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训诫道：“致远，这些年我也有不是，不过无论如何你已经是皇帝了，不管你是否情愿，不管你有多么爱阿柔你都要记得你的责任——

这天下就是你的责任，你要有君王的担当，但是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兄弟！”宁靖煜说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永远的兄弟！！”

“嗯，永远的兄弟！”皇帝也释然地笑了，还像当年一样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吧，去下盘棋，这次朕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嘿，你哪次下过我了，这次让你先走一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朕还要你让，这行军打仗朕不如你，不过这棋术谋略朕可比你懂得多，以前那是朕让着你罢了！”

“借口，都是借口，今天看谁比得过谁！谁输了就去给祁老头谈一天的大道理。”

“这赌注太大了，不过朕赌了！朕要看着你哭，哈哈！”

“哼！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响起，就好像回到当初年少的时候。

房门外，太后身边的年嬷嬷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声笑语也好似被感染一般舒展了眉眼，无声地摇摇头带着身后的宫女回慈宁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