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族秘史
第二十四章 家族秘史

朦朦胧胧总算熬到了天大亮,等到兰琅也醒了,沈安安让她去吩咐店小二打桶洗澡水来,说是昨晚上太热,她睡了一身汗。

兰琅疑惑地眨眨眼睛,心道昨夜也不太热啊!不过还是按照沈安安的吩咐去叫店小二送来了木桶和热水,帮沈安安洗了个澡。

洗完澡果然是神清气爽的,沈安安也把昨天晚上那个无聊的梦抛在了脑后,和兰琅下楼敞开肚子吃喝了一阵,但等着酒楼给他们送酒。

兰琅昨日便租好了马车,等到酒送来以后直接装到马车里拉回城主府。等人来时,沈安安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担心羽忆凡再来了,那她绝对会特别尴尬。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隐隐的期待他来。

最终沈安安将这种期待归结为她自己想研究透彻为什么会做昨晚那个梦,羽忆凡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吧!

羽忆凡到底是没来,沈安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有些失落。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虽然马车里既没有皮毛垫子,也没有小桌子,马车也不如她们来时坐的那辆,可因为路好,倒也不颠簸。

沈安安怕羽忆凡派人跟踪她,特意绕了好几条路才到了城主府。门口那个兵士认得沈安安和兰琅,城主也特意交代了不得拦这两位小姐,于是他赶紧将沈安安和兰琅迎了进去。

沈安安不放心那三十坛竹叶酒,特意交代了人将拿酒放好,这才去找封梓邈。

早有人去通报,封子邈也早知道沈安安来了,不过他那时正有要事在身,一时走不开,不过他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完了,正待出院子,沈安安和兰琅就迎面来了。

“师兄!”

沈安安一见封梓邈便孩子似的跑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大步往院外走,边走边道:“师兄,过几日师傅寿辰,你打算送什么礼物啊!我的可是置办好了!”

“哦?”封梓邈其实早就知道了沈安安指挥着下人搬来了三十坛东西,心下一猜就知道那是卜算子最爱的竹叶酒,可看到沈安安高兴得眼睛都发亮的样子,还是装作不知情,饶有兴趣地问道。

“哈哈,一会儿就到了,到地方再跟你说,不过先说好!”沈安安突然停了下来,封子邈没有刹住脚,两人一下子贴得极近。

封子邈心如擂鼓,一声强似一声,沈安安犹不自觉,正在那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她说的话封梓邈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只是看着她那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双眼深深地望进去。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喊着,吻她的眼睛,吻她的眼睛……吻她,吻她……

兰琅却是看出不对来了,赶紧插嘴笑道:“小姐,别说了,快走吧!”

封梓邈如梦初醒,看着那离远了的人心下叹了口气。刚才那如同梦境一般的世界,方是最美的。想到这儿,他不轻不重地瞟了一眼兰琅,像是在怪他打破了他的美梦。

兰琅被瞟得一个激灵,心里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感觉在蔓延。本来,沈安安和封子邈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像多余的那一个,现在,她又升了一级,成了坏人好事的那一个了。

可是,作为沈安安的贴身丫鬟,她当然要保护小姐,不能让人占了她的便宜。

其实,连兰琅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为了沈安安,她只知道,一想到封梓邈自此很可能会厌恶她,她的心就钝钝地疼,像是刀铰一样。

吃过午饭,封子邈又去书房处理事情了,沈安安打算和他一起去天机山,就决定在此休息一晚。酒足饭饱后,她打发了兰琅,不让她跟着,独自一人去了后院的亭子里乘凉。

后院原是当年封子邈父亲养美妾的地方,等到封子邈做了城主,将那些莺莺燕燕全给遣散了,就空出了一大片房子来。

宁城城主府不可谓不大,光是房子就有三排,怎么住也住不完,封子邈索性让人将后院退了,改成了一个大花园,还修了一个鱼池和一个凉亭。

花园里的花也不杂,一片一片地栽在一起,颜色相同的连成一片,每当风吹过,花丛一飘一摇的,像是海浪一样。只不过那海浪颜色各异,红色的浪,蓝色的浪,紫色的浪,一阵一阵扑到人心上,似是要将人的心神勾了去。

院里的池中游着一群群锦鳞,金色的头尾,微微泛光的身子,它们似乎是天下最无忧无虑的了,畅游在这粼粼碧波中,只知道吃喝吐泡泡。

亭子建在院子一角,名曰“风波亭”,不知是意指风景还是意指事实。若说风波,封家的事的确也值得这么一说了,而且是无数风波。

亭子周围修了三级台阶,皆是铺得青石板,宽厚的板子稳稳地粘在灰色的土地上。

像是扎根在上面似的。

沈安安走到亭中,在一个精致的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着这院中的万千景色,思绪正待飘飞,只听一人唤她。

“安安姐。”

沈安安循声望去,便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封梓煜。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可能是因为家境甚好的缘故,硬是比同龄人还高了差不多有小半个头,封梓煜虽高,却不是那种清瘦的高,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身子骨结实的。

并且长得唇红齿白,一双眸子黑亮亮的,写满了孩子的天真与意气。沈安安是有些羡慕了,前世她家世一般,早早学会了做家务,也比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早慧不少。

这一世她虽不再受这劳力之苦,却是年少离家,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功,后来更是见证了战场厮杀,见识了几万人的死亡,见识了马革裹尸,亲人含泪悲鸣的悲怆景象,见识过穷人横死街头,乞丐遭人毒打……

她见过也经历过太多事了,其中大多是生活的苦难与残酷,她那双眸子就算有时是满含天真的,那也不是纯粹的天真,在那眸底深处,定是血红血红的,定是埋着一场厮杀,或是藏着一曲悲歌。

少年穿着蓝色外衫,丝绸在阳光下能够看出光滑的纹路。他扎着少年髻,半散着头发,一双眼睛闪着坚定柔和的光,看得沈安安有些心慌,又不禁疑惑,看样子,封梓煜找她是有事了,可是,会是什么事呢?

她与封梓煜真的算不上相熟,尽管她真的很想跟这小鬼搞好关系,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这小鬼对她的态度,真是不友善。也许封梓邈也发现了这件事,所以那天才能这么放任他“欺负”她疼爱的幼弟吧!

沈安安起身朝着亭下的封梓煜笑道:“小煜煜有什么事呐?”

她说着,右手的葱葱玉指缠弄着肩上的几缕头发,整个一副纨绔样子。

封梓煜见她这样,心下不喜,面上却只当没看见,撩起袍子上了台阶,转眼间便进到亭子里,坐到了沈安安对面道:“是有事儿,然不是我的事,是我哥哥的。”

沈安安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又接着搅动头发,似乎那已成为世间最有意思的玩具。

“什么事呢?”沈安安看着对面的少年,脸上的笑容被面具遮住,封梓煜只能看到她那满含笑意的双眸。

封梓煜不愿与她兜兜绕绕,干脆直奔主题。

“安姐姐该是知道,我哥哥对你是有意的吧?”

沈安安脸上的笑意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眼中的笑意尽散,变为满满的惊诧。

她听到她的声音都想断了一般,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呢?”

“呵呵,怎么不可能?”封梓煜反问道。沈安安看着他噙在嘴角的那丝冷笑,心愈加凉了。封子邈喜欢她,这难道是真的,不是眼前这小家伙在说笑。

可是,她明明只拿封梓邈当哥哥啊!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三师兄对她最好,经常在吃饭的时候也把饭里仅有的几块肉给她吃。

八岁那年,她因“毁容”而失去了不少玩伴,特别是一些男孩儿,他们笑着说她丑,只有封梓邈,只有封梓邈,他整日紧紧抓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与那些羞辱她的人打架拼命,为此还受了师傅不少处罚――他将人打去了半条命。

后来封梓邈下了山,他们虽不常见,可见了面后犹若回到童年,一个是打架厉害护着她的哥哥,一个是聪明机灵,却有“丑女”之称的妹妹。

对啊!是哥哥与妹妹!

封梓煜不顾沈安安脸上作何表情,只淡淡地接着说下去,仿佛这件事情只是他人的故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哥哥对你一片痴心,这诺大的后园便是为你建的,只因你说过喜欢有花有蝶有泉有亭的地方。他将花园中栽满鲜花,冬天还在周围烧地炉子,使得这花在冬天也能开。”

“只因你曾说过,若是下雪的时候能开到百花盛开,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奇景。可惜,这花栽了那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来。”

沈安安的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戳了一下,钝钝的,酸酸的。她忽然记起来了,她是这样说过,此时再看这花园,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她会如此喜欢。

到了冬天,雪下的时候,与百花相映这,定是美丽异常。这话,她是说过的,就在当年他们在天机山上学艺的时候,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封梓邈还记得。

他对她,不可谓不是一片痴心,可她,终不能回报他,不爱怎能相守?徒增痛苦罢了。

封梓煜突然顿了顿,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你的。你可知哥哥如何夺得城主府的吗?”封梓煜话一出口,随即笑了笑道:“你看我多傻,你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痛苦的事情,哥哥怎舍得告诉你让你伤心。”

“两年前,就在哥哥因为你杀了那美妾的亲戚而受罚后,卧床好几天身子才大好了。那贱妾得了便宜,气焰更盛了,仗着肚子里有孩子,整日异想天开,还想母凭子贵,做个城主夫人。”

“甚至于,她将我和哥哥视为眼中钉,更是想得了机会除掉我。曾有一日,她买通了厨房的人,在我的吃食糕点中都下了毒。幸亏我那时养了只白猫,猫儿嘴馋,我只得先给它吃了一块榴莲酥。”

“可不想,那猫吃了东西,不过在屋中踱了两圈便四脚一瞪,死了。我这才知道,那饭食里是有毒的。我哭着去找爹爹,却被那美妾反咬一口,说是我哥哥买通人要陷害她,不惜向自己同胞弟弟下手,使这苦肉计。”

“而那些厨子早被她拿住,也纷纷咬住哥哥不放,爹爹表面震怒,却并没有对哥哥怎么样,想来他也是知道实情的。可就是这样,使得我和哥哥更恨他,为了一个贱妾,为了一个贱妾里的贱种,竟如此对待亡妻的孩子,家中嫡子。”

封梓煜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不过也亏他没有罚哥哥,不然他今日的处境就不只是被驱逐出外那么简单了。”

沈安安看着封梓煜那铁青的脸,想到他们当日活得有多么艰难,眼圈霎时红了,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下眼前的少年,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再说也无力改变什么,她只恨她知道的太晚,否则,就算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且也要来闹上一闹的。

“自此,我与哥哥的心都冷了,哥哥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柔了,他开始了他的报复。父亲不是爱他那未出世的贱种吗?哥哥就找来人强了那女子,还被爹爹抓了奸,后来百姓间都传了起来,城主养了一个狐狸精。”

“肚子里还有了别人的种。爹那几天气得整日不出门,连那美妾也找人掬着不让出院子。”

“后来哥哥又买通郎中,诊出那孩子是女孩儿,爹爹更是生气了,许是想到了他当然对我兄弟二人的不公,那几日对我们甚好,可他不知,我们一生都不会原谅他。”

“不但是为了我们那日受的委屈,更是我们我们亡故的娘亲,我们那可怜的娘亲,尸骨还未寒,我们那糊涂爹就开始宠妾灭子了!”

“但这些还不足以弄死那贱人,我们有了最后一招,不但将那贱人送到了地府,还将爹爹推下了城主之位。”

封梓煜扭过头,淡淡地看着那一片片花海道:“还记得那日,天气甚好,我找人将那贱妾骗了出来,待她走到河边,我便纵身跳到了河里,早先安排好的丫鬟们大叫道,小少爷被夫人推到河里去了,救命,救命……”

“呼救声引来了父亲,我也被哥哥救了上来。哥哥目呲欲裂,若不是我虚弱地拉着,肯定会和父亲和那贱人拼命的。我知道父亲到底是爱惜子嗣,况且他是宠爱那美妾的,再加上我并没什么性命之忧,就打算将此事含混

过去,说是等那美妾生了孩子再好生发落。”

我和哥哥自是不信,等那贱人生了孩子,是女孩子还好,若是男孩儿,不知他爹爹会喜成什么样,怎会如他所说,好生发落?!况且,我们兄弟也不愿等到那一天了!

于是我和哥哥去找了组中二爷,那是爷爷的亲弟弟,也是至今封家辈分最大的人了。原本那二爷还想过动爹爹的城主之外,只说等那孩子出事,定将那贱人赐死。

可是不过一日,宁城城主宠爱的那个狐狸精竟想谋害嫡子,却被城主庇护的事,连带着当日下毒和那贱人通奸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二爷和族内只好夺了爹爹的城主之位,并将那贱人浸了猪笼,她那腹中的贱种,终是未见天日。

封梓煜狠狠擦去眼睛泪痕,直视着沈安安道:“哥哥刚刚做了城主就把以往欺我们骗我们的那些子下人找了由头屠了个干净。只是他并不是那生性凶恶之人,白日杀人,一连几个晚上都做噩梦,在房间里大喊大叫。”

“他叫的,就是你的名字!”

沈安安身子一颤,那颗泪便从眼眶中掉落,接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河水,汹涌之极,是再也止不住了。

封梓煜接着道:“我只哥哥对你用情至深,若你点头,他肯定早早去到相府提亲了,只是不知你心思,只能守着你,什么也不敢做。现在我想替他问你心意,你,是否也心悦哥哥呢?”

沈安安的脑中像是藏了一台纺布机,轰隆隆地运行着,使得她脑子乱了,心也乱了。许久,她才僵硬地开口道:“我一直……都拿他当……哥哥的。”

“呵,哥哥吗?哥哥啊……”封梓煜垂下眼帘,苦叹一声,豁然起身离去。

转角处,封梓煜遇到了满脸凄然的封梓邈,惊讶道:“哥哥,你……都听到了吗?”

封梓邈惨然一笑道:“小煜,你不该告诉她的,她以后,该如何看我呢!”

封梓煜扑到了他怀里,放声大哭:“哥哥,对不起,只是……”你太苦了呀!

秋风凉,情人悲,可这独恋的痴人,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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