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奴真的是去找厨房找手镯了。”柳妈道。“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去城郊找过，但是老奴当时只是不想让邵公子费心，邵公子是出了名的好心，不想麻烦他去帮我找而已。”

秦玉笑了一笑，不过任谁也看得出笑容里的寒意。以前的秦公子，笑得是最好看，也是最真诚的。

他拿出一根针一样的东西，道：“这就是封着蛇的七寸的东西。不过好像是簪子上断下来的一小截。柳妈，您头上的发簪，可以拿下来给我们看看吗？”他话说得客气，语气却冰冷得很。

苍老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拔下了头上的那支簪子，那支前面少了一小截的簪子。

秦玉拿过她的簪子，在众人的目光中，两截对在一起，完美契合。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柳妈的目光也渐渐地复杂。也是啊，谁能想到，这掌管着厨房的和善老人，居然能够设计出这样一起复杂的杀人命案？

柳妈瘫坐在地上，想说什么，却是没有开口，也对啊，这时候说些什么，还有谁会相信？还有谁会在意呢？

“柳妈，真的是你？”贺和语气中满是惊讶，更多的却是愤恨。

“老爷，我如果说不是，您会相信么？”柳妈道。

贺和没有回答，沉默了一小会，道：“为什么？”

苍老的脸变得扭曲起来，苍老的身躯也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突然，柳妈从地上站起来，扑向秦玉，大声叫道：“我冤枉，我没杀人。我冤枉啊。”

“来人，将柳妈先带下去，软禁在她房里。”贺和道。

几个家丁冲了上来，将柳妈给带了下去。

是夜，洛溪山。

贺琳和那只猫已经睡下，崔浩穿过竹林，又来到了那间小院子，善因和尚的那间小院子。

“小施主，今天可曾见到宋河了？”善因问道。

崔浩笑道：“没有，听李立师兄说，宋河师兄去洛城捉妖之后，被邀请在洛城小留一段时日，想必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善因笑了笑，道：“宋师侄道行高深，在同辈中乃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更兼德行，守护洛城平安，当然受人爱戴。有如此人才，君子堂的名声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崔浩点了点头，道：“大师说的是。”

善因起身，沏了一壶热茶，先给崔浩来了一杯，方给自己满上。

“小施主，你在禅道上颇有天赋，与你相聊，经常能解我多年之惑啊。”

“大师您言重了，在下也只是乱说一通，不敢当，不敢当。”

“年轻有为，却又谦卑有礼。难得，难得呀！”善因笑道：“听说君子堂就快要封山了？”

“正是，还有三天时间，每次君子堂招收新弟子，都会提前两个月封山。这已经是惯例了。这几天跟几位君子堂的师兄学了很多，他们也毫不吝啬地传授了他们当年入门时的经验。感觉受益匪浅。”

善因点点头，喝了口茶。

“大师，在下有时候也经常想到一些问题，往往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想要向大师请教一番。”崔浩道。

“小施主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好了，若是能帮得上，老衲必定全力相助。”

崔浩道：“我十几岁的时候，村子里经常会有老人去世，本来这倒也没什么。人活一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可是，我却时常想到。别人死了，可是我却还活着，也就是说，死是什么感觉我是不知道的。而如果我死了，我的亲人会感到悲伤，可是我却也感觉不到。有人在吃山珍海味，那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有人在挨饿受冻，那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经常会这样想。我和其他人，真的有区别吗？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别人。就算我一生穷困潦倒，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善因笑了笑，又喝了口茶，道：“小小年纪，想得也太多了些。”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人生于世，就应该有所向往。既然你体会不到别人吃山珍海味的感觉，那就自己去尝一尝。为什么要甘愿穷困潦倒呢？”

“老衲是佛门中人，日日苦修，希望上天福泽万民。希望偿前世债，祈来生福。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君子堂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降妖除魔，维护正道。小施主既然想要拜入君子堂，这些就应该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崔浩笑了笑，善因道：“其实老衲并不是很明白小施主在说什么。”

崔浩道：“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大笑起来。

是夜，翠微山。

一处山洞之内，一双诡异的眼睛，缓缓睁开，口中长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真是舒服啊，只是可惜，天猫蛋弄丢了。否则，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阳光总是最舒服的，早上的空气也是最舒服的。

洛城，贺府。

“宋河仙长，真是对不起了。我对香儿一向视为己出，她不幸玉陨，我心中实在五味杂陈，当时急昏了头，对仙长有些冒犯之处，还请仙长不要见怪。”贺和道。

“贺老板客气了。贤伉俪对香儿用情至深，令人敬佩。这次来此能遇到这件事情也算是长了些阅历。所以，这等小事贺老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老爷，您让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贺鲁拿着一包看起来很精致的东西过来。

贺和接过，笑道：“宋河仙长，这是我们刚刚制成的‘新茶’，这次多亏了仙长相助，‘新茶’的生意好得很。这一包茶叶您带回去，给君子堂的师兄弟们尝尝，也算是我们贺家的一点心意。”

宋河笑着接过，道：“如此便多谢了。”

他回身，看着后面的秦玉。道：“秦玉，你胆大心细，天资奇佳。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不如你也去参加我们君子堂的招新大赛吧？”

秦玉笑了笑，道：“父母在，不远游。我这次出门只是为了增长一些阅历，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还要帮家里照顾很多事情呢。”

宋河一呆，每年慕名拜入君子堂的不知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相邀，竟然被用这种理由给拒绝了。

他笑了笑，道：“他日若是你有需要，来洛溪山。我若是可以相帮，必定竭力相助。”

贺府众人都是一惊，早就知道秦公子与宋河仙长交好，却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宋河仙长一开口，便是送了他一道‘金牌’。看来这秦公子实在是非寻常人。

秦玉自然也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当下抱拳道：“多谢宋师兄。”

宋河点点头，抽出身后的碧水剑，御剑而起，乘风而去了。

“这道法，真是了得。我也想拜君子堂了。”一名家丁叹道。

“得了吧，哪有人不想入君子堂的，可是去的人如此之多，君子堂留下的也就几个而已。我们也就想想就行了。”

“秦玉，去吃点东西吧。”贺夫人道。

“不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我想先去看看香儿。”说罢，便向着城郊的方向去了。

贺夫人脸上一丝苦笑，轻声道：“什么时候我做的饭菜那么不受待见了。宋河仙长不吃就走了，秦玉也不吃就走了。”

“夫人，我突然想起‘新茶’店里有急事，我去去就来，你先吃就好，不必等我了。”

良久，贺夫人道：“珊儿，我们走。”

城郊的清晨格外地清新，清风徐来，绿云自动。一座小坟孤零零地立在这里，给这副绝美地画卷添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香儿，我已经替你抓到了凶手。你知道吗？是那个一向最和善的厨房管事柳妈。”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柳妈是没有什么理由害你的，不过可能她与贺伯父之间有些恩恩怨怨吧。”

秦玉坐在那里，似是在与香儿交谈，又像是在低声自语。在这里，他的心能够完全静下来。

阳光穿透树林，给地面撒上一抹金黄。地面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刺了秦玉的眼睛。

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直镯子，那是一直碧绿的镯子，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玉，也不是特别贵重。

他想起柳妈的话，冷笑道：“原来你说的话，倒也不全是假的。”不过，他心里却隐隐觉得好像有个地方不对，他一直忽视了。

“香儿，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说起来，我还真饿了。”

城郊的一家小酒馆里。秦玉点了几份小菜，一笼包子。也许是他饿了，也许是这件小店厨子的手艺真的不错。还没等他感慨几句，就听到邻桌有人叫道：“老板，怎么搞的。我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不喜欢吃辣你们不知道吗？这份菜这么辣，让我怎么吃？”

“林老板息怒，我们马上给您换掉。昨天我们刚刚换了一位厨师，不知道老板您的口味，我也忘记交代他了。您稍等。”老板赔笑道，“老李，重新上一份香菇烧鸡，清淡一些，这位老板不喜欢吃辣。”

秦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一位厨房的老管事，又怎么会忘记自家老爷不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