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看父亲这架势，赶忙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回到凳子上。不悦道：“儿子说的是让我亲，懂？就你那总吃大蒜的嘴，再把孩子熏个好歹。”

父亲赶忙接话：“我这就是开个玩笑，歌里不都唱了么‘妈妈的吻，甜蜜的吻’，这种事自然是你来了！”

母亲也不理会父亲的奉承，她捧着我的脸对我说：“来宝贝，妈妈亲亲。”

只听‘波’的一声，我的脸颊上便多了两道浅浅的水痕。

我一边费劲的歪着头在枕头上蹭着脸上的口水，一边抱怨着：“妈，你怎么也吃大蒜了？”

母亲俏脸一红，小声道：“中午吃的饺子，你爸非要吃蒜泥，我也跟着吃了点。”

说着，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父亲道：“儿子醒来还没吃东西呢，快去买点吃的来。”

父亲答应着就要出门。

母亲忽道：“等等。”

父亲马上停住，问道：“怎么了？”

母亲对着罗医生道：“老罗，孩子可以吃东西吧？”

罗医生：“可以，最好清淡点。”

母亲接着对父亲道：“听到了没？”

父亲：“嗯。”

母亲：“去吧！”

父亲立马得令而去。

看到父亲离去的背影，罗医生向母亲一竖大拇指，道：“嫂子好本事，连老洛这么顽劣的性格，都被调教的这么服帖，小弟佩服啊！”

母亲施然一笑，道：“他只在熟人面前才这样的，千万别见怪。”

罗医生微笑道：“我和老洛初中便是同学，虽不及你俩相识的早，但到现在也30多年了，又怎会不了解他。”

听了罗医生的话，母亲也不由得感慨道：“是啊，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儿子都上大学了，咱们也老咯。”

母亲的话仿佛也勾起了罗医生的相思，他轻叹一声，便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说实话，母亲现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来，常年的素食养生加上平和的心态，使得她看上去依旧美丽年轻。我的很多同学初见母亲，都曾误认我们是姐弟呢。

片刻后，我打断了房间内的沉寂，向罗医生问到：“大夫，你和我父母都是同学么？”

罗医生答：“我和你爸爸是同学，你妈妈和我们是同级不同校。从初中到高中，和你爸爸同学了6年，同寝了3年。我们上大学才分开，我去学了医，你爸爸和你妈妈一起报考的师范。我和你爸是好友，和你妈妈也相识，你也别医生、大夫的叫我了，就喊我一声罗叔吧。”

母亲这时也附和道：“对，对，都是自己人也别外道了。”

我应到：“那，罗叔，现在我爸不在，你继续讲讲我之后的遭遇呗！”

听了我的话，罗医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房门，在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后，他放下心来，继续缓缓道：“那仙逝的老人，是咱们医院停尸房的守尸人，原籍云南，还是少数民族。他叫什么名字没人记得了，因为一直守尸，大家都叫他‘老尸头’。”

“老尸头几十年前来到这个县城，也没有儿女，加上他的性格有些孤僻，又从事着那样的工作，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

“三天前的午夜时分，有尸体需要入殓，医院赶紧派人去老尸头的家里找他。那时他的神志已经不清了，找他的那人赶紧叫了救护车，可是到底还是死在了车里。再之后，就和你联系上了。”

说到这里，罗医生停了下来，喝了口茶。

我知道肯定还有下文，就一再催促他继续讲。

随即，罗医生继续道：“据那天开车的司机回忆，由于已是过了午夜，我们这个小县城街上也不会在有什么人了，加上老人又在弥留之际，所以他开车的速度就快了些。”

“而且他一路拉响警报器，相信即使路上有人，也会主动避让的。所以，当他猛然看到车前方还有人的时候，踩刹车已经晚了。”

接着他又问我：“孩子，那天你虽然喝酒了，但喝的很少，摄入的酒精含量不足以迟钝你的神经。而且，通过你危机时刻还能够舍己救人的表现来看，那时你的思维和反应是清醒的，难道你就没听到警笛的声音么？”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愤慨道：“还不是那个刘瞎子，若不是他叨叨个没完没了，我怎会听不到警笛？”

罗医生：“哦？”

母亲也关心的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问过李阳和小坤了，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将那天和刘瞎子那老不修一起，发生的那段惨痛经历复述了一遍。

听了我的话，罗医生了然的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母亲也将我的头搂入怀中，怜惜道：“我可怜的儿啊，以后不许再逞英雄了，别让妈妈再担心了。”

罗医生也插话到：“是啊，你昏迷的这三天，你妈妈守在病床前三天没休息过，也没怎么吃东西。”

听了罗医生的话，我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不由得在母亲怀里拱了拱，哽咽道：“对不起，妈妈，你受苦了。”

为了不让我难过，母亲刮着我的鼻子，开玩笑道：“这回知道心疼了？就趁着你病情稳定的那点时间去吃了点东西，还被嫌吃了大蒜！”

我赶紧安抚道：“我错了，妈妈以后就算是吃‘翔’，那也是香的！”

听了我的话，母亲捏着我的鼻子，嗔怒道：“你才吃翔呢，你全家都吃翔！”

我一听，母亲这是进入状态了，平时她是不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的。于是马上接到：“好，只要妈妈想吃的话，我和爸爸就陪你吃！”

母亲到底是温婉的女人，这种重口味的调侃到底还是受不了，她用青葱一般的手指点着我的额头道：“好了，别说了，太恶心了，你和你爸一样，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透的地步了！”

我嘿嘿一笑，无赖道：“那还不是妈妈你教导有方嘛！”

母亲笑着又亲了我一下，道：“净胡说八道。”

这时，一旁的罗医生打断了我们母子间的调笑，用充满求知的声音问道：“打扰下，那个，你们说的‘翔’究竟为何物啊？”

我和妈妈一听，也不作答，抱着头就是一阵大笑。

刚巧这时爸爸买饭回来了，他看到我们这开心的样子，不解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和妈妈也不回答，继续窃笑个不停。

父亲也不细问，一边鼓捣着饭碗一边道：“儿子只能吃清淡的，我就买了点粥，顺便让老板掺了点黑米和枸杞，老婆你中午吃的也不多，和儿子一起喝点粥吧！”

随着空气中的香味弥漫开来，我的肚子也不甘寂寞的叫了起来，于是连忙叫着：“妈妈咱们一起吃。”

母亲道：“好的儿子，妈妈来喂你。”

说着，母亲用调羹盛起粥来，用嘴吹凉之后送到我的口中。

不知饿了的原因还是怎么了，我发现这粥竟然格外的香甜。

于是催促道：“这粥真香，妈妈，你也吃啊！”

母亲温柔的笑着说：“好，妈妈也尝尝。”

看着我们母慈子孝的样子，父亲宽慰一笑，而后向罗医生道：“老罗，这几天麻烦你了，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一会咱哥俩出去好好喝几杯。”

罗医生：“那可说准了，正好晚上我没班，今夜不醉不归。”

随即，罗医生又对母亲道：“嫂子，我和老洛去喝酒，你不拦着吗？”

母亲一边喂着我，一边微笑道：“无碍，今夜应该一醉！”

父亲附议到：“老婆说的对啊！”

众人皆是一笑。

片刻后，父亲对罗医生道：“老罗啊，我进门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让我也乐呵乐呵呗！”

听了父亲的话，母亲拖着碗底把剩下的粥一下子喂给了父亲，埋怨道：“你怎么这样的好事呢，赶紧堵住你这张破嘴。”

罗医生尴尬道：“也没啥，就是想知道一下，嫂子和你儿子说的‘翔’为何物。”

父亲一边咀嚼这嘴里的粥，一边嘟哝着：“哪个翔啊？”

我接话到：“人体孕育的那个！”

听了我的话，父亲噗的一下，喷了罗医生一脸。

罗医生摸了一下脸上的糜状物，淡定道：“姓洛的，你还敢再恶心点么？”

父亲连忙道着歉，赶紧上前帮忙擦拭。母亲也在一旁，边帮忙递着纸，边数落着父亲。

由于粥里掺了黑米，使得罗医生白大褂上的点子分外醒目。他无奈到：“我去下洗手间，顺便换身衣服。”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父亲忙跟了出去，陪笑道：“我陪你一起，顺便帮你普及一下‘翔’的概念。”

随着二人的离去，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对母亲道：“妈，那个刘瞎子还好吧？”

母亲轻笑一声，道：“你还有心思关系别人啊！那个王半仙撞到电线杆之后，只是暂时晕厥并无大碍。到医院处理一番之后，当夜就回家睡大觉去了。”

我：“哦，那我的眼睛到底能不能好呢？”

母亲：“放心吧，已经找到眼角膜的捐献者了，而且就在你昏迷的过程中，已经做完了移植手术了。主刀的就是罗医生，他说手术非常成功，再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到时，你就能从见天日了。”

我欣喜到：“那真是太好了。可不是说，能匹配的角膜是可遇而不可求么，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母亲：“说到这，就得谢谢那个老尸头了。”

我：“怎么说？”

母亲：“因为你现在用的角膜，就是他的。”

我惊奇道：“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妈妈你快告诉我！”

母亲接着道：“原来老尸头在生前就已立下遗嘱，将自己的角膜捐献给了红十字会，他希望自己死后，有人可以通过他的帮助而重见光明。那时刚好你正需要角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罗医生从中斡旋，最终成功的做完了手术。”

母亲的话不由让我心生感慨：还真是造化弄人呢！可惜老尸头已死，他还没有家人，想去道谢都不得门径。

这时母亲突然抱着我脑袋，用哀求的语调说道：“儿子，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冒险了。我不需要你当什么大英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什么大富大贵的，妈妈都不稀罕，只要你能好好的在妈妈身边，妈妈就知足了。”

“你要永远记得，“平安”才是福！”

听到母亲的哀求，我下意识的就答应了她。可是脑海里突然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我隐隐的感觉到，以后的日子势必不会风平浪静，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牵扯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究竟是福是祸，又怎能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