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慕长柔便让玲珑请了萧璃儿一同来曦云阁用早膳，今日的萧璃儿换下赶路时的行头，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雪白的珍珠缀在耳垂上熠熠生辉，头发梳成了倾髻，簪着一支银凤镂花长簪。皓腕间一条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的手链不似俗物，虽然佩饰不多，但样样都是难求的珍品。看来为了表妹参加这次大选，舅舅家倒是费了一些心思呢。

“见璃儿妹妹气色尚佳，想必昨晚一定睡得很好。”

“有姐姐照拂，自然睡得好。姐姐看起来也是精神百倍呢。”

“那是自然，想着你就在府里，我能精神不好吗？”

慕长柔亲热的拉了萧璃儿的手在膳桌旁坐了，吩咐了苒儿上菜。今日的早膳是龙须面，玉米窝窝，再配上四碟爽口的酱菜，倒很是合萧璃儿的口味。用过了早膳，姐妹俩又约着往后院园子中散步去了。

“姐姐从小便跟着姑母苦练箜篌，想必大选之日，必定能技惊四座。”

“说起这个，我哪比得上妹妹那出神入化的琵琶呢？只怕宫中乐坊里的国手都不敌妹妹一二呢。”

走在春日里的园子里，本是好景连连，不过姐妹俩心里都装着心事，倒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观赏。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选秀之事上，姐妹俩从小都喜欢音乐，不过慕长柔犯懒，不肯学那些复杂的乐器，但是对箜篌却情有独钟。

萧璃儿则是在自己母亲的严格教导之下学习了很多种乐器，但是尤以琵琶最为精湛，在家乡宁州也是小有名气。

“姐姐，有些话，妹妹就不想和姐姐绕弯子了。这次大选，咱们姐妹都要参加，不过妹妹想问姐姐一句，姐姐是真心想入宫的吗？”

说到这里，萧璃儿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慕长柔，一边的侍女们见状都退到了远处。慕长柔抬头对上萧璃儿看不懂情绪的眸子，缓缓开口道。

“自然如此。我虽是父亲的嫡女，但父亲只是出身寒门而入仕，况且在朝中是举步维艰，不受待见。我往后出嫁，又能有什么好去处呢？还不如进宫，去服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罢。”

听得出慕长柔的语气难免有些惆怅，倒是萧璃儿认真的牵起了慕长柔的手。

“我知道姐姐待我是真心的，我待姐姐亦然。不说那些虚的，以你我的资质，想要雀屏中选并非难事。在来帝都之前，娘亲和我讲了好多大宅子里女人之间争宠斗狠的事，我真是好怕，怕有一天和姐姐也会那样……”

说着说着，萧璃儿的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濡湿了，慕长柔把她揽进怀里，好生安慰了。

“璃儿不用怕，姐姐答应你，若是咱们都入宫了，就互相扶持着，彼此信任，不被其他有心思的人诋毁了咱们的姐妹情去。到底咱们是一齐长大的，后宫又是纷争不息之地。咱们能够同心，在宫里就一定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在自己决意入宫的那一天，慕长柔就把这所有的东西都看得透透的了，眼下要是有璃儿能够一齐入宫襄助一二，便是再好不过了。

“璃儿听姐姐的，必定和姐姐同心，永信不疑！”

一会儿，姐妹俩的谈话又回归了平淡。不过是听璃儿说了一些舅舅府上的一些趣事儿，心情倒是舒快了不少。

眨眼间一个月的光景飞快的流逝，东临王朝新皇即位以来的第一次举国大选便要拉开帷幕，紧张着的，不止是待选的秀女们，还有宫中负责选秀的各位主子们。

“小元子，这挂的鸾幡位置有些偏了，快去着人扶正，再把这下头坐榻上的绒布垫子好好查验一遍，若是有脏污或者勾线的，一律重新换过。”

“是，奴才这就去!”

在凤凰台正殿里，昭贵妃正带着贴身侍女检查着各处细节。明日便是大选之期了，届时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自己也将会在这里为皇上相看秀女，不容半分有失。而纯淑妃与荣德妃分别去检查了左偏殿和右偏殿中检查。

这右偏殿呢，便是待选的秀女们依照规矩在此等候皇上宣召去主殿殿选的地方。而左殿，便是被皇上留牌子的秀女们暂时安置的地方了。被皇上留牌子之后，秀女的身份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之前家中的女儿，如今便是天子还未正式册封的妃嫔，自然规矩也就不同。

“明日要用的宫符和花箔可都清点好了？还有皇后娘娘送来招待秀女的宫廷普洱都在耳房收严实了没？”

纯淑妃坐在主位上，听着负责右偏殿的管事太监一项项的回禀，仔细的在心里计较着，现下看来，倒是一切顺遂，并没有出什么意外的事。

而在左偏殿中的荣德妃则是仔细查看了为留选秀女准备的房间，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和逾矩的地方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查看了一干由太后指了过来教导新人宫规礼仪的嬷嬷们，简单的提点了一番，向正殿的贵妃回禀了左偏殿一切正常之后，便回了颐华宫照顾二皇子去了。

“德妃姐姐方才回宫照顾二皇子了，那便由淑妃姐姐陪妹妹走一趟宁寿殿回禀太后娘娘吧。”

纯淑妃扶了红袅的手正款款走到正殿来回禀视察右偏殿的事宜，昭贵妃只听她讲了几句便拉了她往宁寿殿去了。纯淑妃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一同坐了肩舆往太后处去了。

是夜，皇甫澈留在了皇后宫中。本来宫里众妃还在使着浑身解数想要皇上在大选之前招幸自己，毕竟等到新人入宫，她们这些旧人不可避免的会受一段时间的冷落。不过皇甫澈直接传旨敬事房，今夜留宿皇后华坤宫，连牌子都不必呈了，倒是皇甫澈一贯的风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吉祥~”

皇甫澈大步走进华坤宫正殿，皇后已经在门口领着几个贴身丫鬟候着了。见到皇甫澈到来，皇后心中自是万般高兴的。

“清音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殿中好好休养，来门口吹风作甚？”

“臣妾是皇上的妻子，丈夫到来做妻子的怎能不来迎接呢？”

说着，皇甫澈拉住了皇后的手，缓步走进了寝殿中，又挥退了侍奉的宫女们，独留二人在坐榻上说话。

“是啊，清音一直都是朕的好妻子。看来皇考指婚清音于朕，却是朕的福气呢。放心，你位居中宫这几年朕都看在眼里，，朕会念着皇后的。”皇甫澈揽了皇后在怀中，轻言细语的说着。皇后开始身子还有些僵硬，不过一会儿，就完全的贴在皇甫澈的怀里了。

“从皇上封臣妾为中宫皇后开始，臣妾便发誓要做一个好皇后，为皇上分忧家事，延绵子嗣，以不辜负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和恩宠。”

皇后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激动。上一次她像这样被皇上抱在怀里，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这个怀抱的温暖，早已经不属于她一个人。

“在选秀的前一天来你这儿，朕就是要告诉六宫妃嫔，你是朕的皇后，中宫的威仪是她们不能置喙的，也是告诫她们少拈酸吃醋。”

“其实妹妹们禀性都是好的，只是想得到皇上多一些照拂罢了。臣妾自会不忘中宫之仪，不过臣妾自生产过后便伤了身子，往后怕是……皇上有空还是多去体健适宜生育的妹妹们宫里，以保皇嗣兴旺。”

“朕心中都有数，皇后不必多思了。如今时候不早，吩咐下去安置了吧。”

皇甫澈眸子里的疼惜之情稍稍敛去了些，皇后忙端正坐了，她也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若是说多反而便不受待见了。于是唤了纪岚进来铺好了床榻，又吩咐了下去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黑暗中的皇甫澈是温柔的，温柔到皇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有了枕边人那熟悉的温度在身旁，皇后安然且心满意足的一夜好眠。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慕长柔与萧璃儿便被沅姨亲自叫醒，又吩咐了早膳给两位小姐准备的全是面点，没有半分汤水的东西。不过在慕长柔的要求下，沅姨还是给了慕长柔和萧璃儿每人一小盏茶，有了茶水润喉，慕长柔只觉得舒适了不少。

“妹妹今日要带哪两个侍女进宫？可是贴身服侍你的绛珠还有那位杨姑姑？”

慕长柔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正在打扮的萧璃儿。今天的萧璃儿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而额前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鬓边是一支温润的羊脂玉，好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自是带了她们两个去，她们是在家里自小服侍我的，也是娘亲给我的人，信得过。想必姐姐也是带了玲珑和苒儿去吧，近些日子我看玲珑和苒儿也是姐姐身旁的心腹，有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帮衬姐姐也会舒坦不少。”

萧璃儿回眸一笑，看向自己的表姐，眼中却是惊异之色。慕长柔一袭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少女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脑后挽着一个归云髻，发髻两边各一枝黄玉棱花双合长簪，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的项链，水晶微微发光，衬得皮肤白如雪。

皓腕间是一只用米粒大小珍珠串起来的蓝宝石手链。举手投足间温婉灵动之气尽显。苒儿为慕长柔最后抹上一层淡淡的唇脂，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她们俩自是不用提，若是离了她们，怕是我浑身上下都不会自在呢。”

慕长柔掩了嘴笑了，玲珑和苒儿却玩笑似的扁起了嘴说自家小姐调侃人，却是不依的。正在姐妹几个说说笑笑间，沅姨敲了门进来，福了福身子道：

“大小姐，表小姐。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们准备好了没有，马车已经在大门口准备好了，等着小姐们出发呢。”

“这儿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你先去正厅回了母亲，我与璃儿妹妹即刻便到。”

待到沅姨走了，一下子热闹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这时萧璃儿身边的杨姑姑站出来说了一句，也稍稍宽慰了两个即将离家参选的少女的心。

“今日是两位小姐的好日子呢，能面见太后，皇上是多大的福气，旁人是怎么都羡慕不来的。还请小姐们放宽了心，若有机缘，便是成就了光耀门楣的好事。”

于是，慕长柔携了玲珑和苒儿，萧璃儿领着绛珠和杨姑姑，一步步的往正厅而去。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只是刚进到正厅的那一瞬，慕长柔便被沉淀到极点的安静从头到脚裹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