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夕这个体残而言，想起军训这件事就头疼，完全不敢想象接下的这一周该怎么过，然而回到家后，才发现还有一件让人更头疼的事——刚发下来的军训服的裤子居然不见了！

这意味着明天军训时，有可能大家清一色的迷彩服，只有她穿着自己的裤子，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而且教官肯定会问她原因，若是她回答裤子掉了，不知会引起多大的笑话。

思来想去，何夕硬着头皮，还是拨出了今天记下的那串号码，前两次电话那端一直在占线，打到第三次时，才终于接通了。

“喂，是赵老师吗？我是您的学生，高一三班的何夕。”

“嗯，我是，你有什么事？”

“就是今天发下来的军训服的裤子，在挤公交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车上了，我想问一下还有多余的裤子吗？”

“裤子都弄掉了，你也太不小心了，学校应该会有多余的，我去帮你再找一条来，我一般七点左右会到教室，你明天早点来学校。你是穿多大的？我怕我随便给你找的不合身。”

何夕听不出他语气里是责怪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不过给班主任的的第一印象就是马虎粗心，丢三落四，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这也是没办法了，还是恭敬地回道:“我穿S码的，麻烦老师了，明天我会早点到学校的，谢谢老师。”

他随口应了句，而后互相说了再见，便挂了电话，这件事解决了，何夕心里轻松了许多。

但明天七点二十开始军训，老师到的又比较早，总不能让老师等她，七点之前是一定得到教室的，而坐公交车到学校至少半个小时，还不包括走路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迟到。

由于时间估算错误，何夕第二天六点半便赶到了教室，门还未开，也没有灯，天空灰蒙蒙的，何夕一人站在走廊那，靠着灰暗的光线读着冰心的散文诗集，既不觉得害怕，也不会感到孤独，内心很平静。

等了许久，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也不知是谁开的门，大家都进了教室坐着，何夕因为还要等老师，只好继续在外面等着。

七点十分的样子，赵晓东终于到了，手里拿着一条迷彩裤，应该就是给何夕的，在他走近后，何夕礼貌地问了声好，同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点了点头，把裤子递给何夕“刚好还剩一条S码的，这回要收好，再掉了就真的没有了。”

何夕接过裤子道了声谢，他又拿着花名册和成绩单，问了何夕些学习问题和家庭情况，她简单回答了，不过看得出赵晓东似乎对她的成绩并不满意，而且表达得很直接。

“物理105都没上，基础也太差了。”这是他看着成绩单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何夕的物理向来不是拔尖的，总分110，何夕考了103，这也算不上太差劲吧，听到这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受打击的，但也无法反驳，只能表示她会继续努力的。

因为快到七点二十了，何夕还要换裤子，赵晓东就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和她一起进了教室。

由于赶时间，何夕自然来不及去厕所换裤子，只好找到昨天坐的座位，连鞋子都没脱，在教室里快速把裤子套了进去。

何夕旁边坐着那个男生，即使他只是在专注地看书，并没有注意身边的人，这样的行为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何夕穿好裤子也没敢去看他，把头转向另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军训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教官还算人性化，不会把他们往死了练，休息期间偶尔还会开些小玩笑，唱几首歌，调剂一下，所以咬咬牙，一天就这样挺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何夕一个人吃完中饭回到教室休息，因为忘带了书，又睡不着，实在无聊得不行，冒着与人搭讪的嫌疑，对旁边的人开口说“同学，可以借本书看吗？”

他什么也没说，从他的黑色挎包抽出一本书放在何夕桌子上，便不再理会她，就连何夕道谢后也依然没得到回应。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难说清，他的身材并不魁梧，反而有些消瘦，但坐在他身边，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透过他黑色镜框看着他眼睛的时候，不自觉地感到心虚和害怕，仿佛他能看穿你一切伪装，将你内心的想法审视的一清二楚。然而他自己又不知戴了多少层面具，他的内心估计常人不能也不敢捕捉。

何夕联想起那天他讲黄段子时神采飞扬的情景，再看到此时他沉默高冷的样子，低头看了眼书的封面——纪伯伦的《先知》，所有事情糅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后来何夕与他闲聊时，也曾问起过，他只笑着说男人间的友谊你不懂，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些许落寞。

很多年后何夕回忆起身旁这个时而冷酷，时而深沉，时而轻挑，时而煽情的男生，仍无法清楚地形容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直记得第一次班会课，自我介绍时，他对自己评价——“我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那时，班上同学都笑了，但不可否认，这真是一句精辟而准确的话，无论哪个方面，他确实都很有内涵。何夕想这或许是他一早便给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