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众人在江远的府内白吃白喝之后，坐在一起喝茶。

江远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清茶，看着坐在对面闭眼恢复精神的卫明说道：“本来是为了迎接长公主殿下，准备了晚宴的，可是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刚才属下来报，城中的居民都已安顿抚慰完毕，事情太多，才让公主殿下草草果腹，实在令江某汗颜啊！”

卫明没有说话，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丁幽，只见她轻轻颔首，这才说道：“江大人真是多虑了，我虽然是千竹国的公主，但是早已名不副实，而人民才是国之基石，我就算吃的再差，也比大多数人好太多了，民心所向，才是正道所向啊！”

“公主胸襟令在下佩服，图奈何朝中小人作祟，江某身边又出了叛徒，唉！”他的样子，十足无奈却又充满了不可言喻的意味。

“咳咳！”卫明突然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江大人，这何来的背叛？”

“嗯？小友这是何意？”江远疑惑的问道。

那老头跟随自己多年，公然亮刀子表明了要弄死自己，这还不叫背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跟了你好多年是吧！可是你怎么又知道他跟随你这么多年不是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局吗？”卫明说道。

江远知道，前一个“他”自然是指被卫明一剑捅死的老头，而后一个“他”却是千竹国朝中那尊大人物！

“他何以如此深谋远虑？！”江远惊疑不定的说道。

如果说他自那么多年前就预料到皇帝的一个女儿能够卷土重来，防范着自己或者是类似于自己的这些边疆偏远封地的诸侯，那此人的心机，真是太过可怕了！

“疑。”卫明看着江远，眼神灼灼的说道。

“疑？”江远又疑惑了。

“对。我没有见过你们口中的这位宰辅。可是从他派出杀手，跟黑魔法师有牵连来看，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居安思危。说白了，他是一个外表强大内心害怕的人！”

“诚然，他作为一国之相，拥有无上的权利，可是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以为他坐上那样的位置就没有人觊觎吗？他很聪明，也很狡猾，他害怕失去这样的地位，所以，他怀疑所有人，他把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想为假想之敌，把他认为有能力威胁他的人都监视起来。”

“这样，他就成了你们眼中那老奸巨猾心思歹毒的恶人吧！”

卫明轻轻的拿起眼前那杯茶，放到嘴边，温度刚好，不冷不热。

“那他是想把我们都杀掉？他敢为天下之大忌？打杀我等不成？”江远听完卫明的一番人格剖析之后，怒目而道。

“天下大忌？可笑！”卫明放下茶杯说道。

江远：“你...！”

“我什么？历史终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谎言罢了！你们都死了，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们活蹦乱跳的踩着你们的尸体，对他们的后人说道：‘看到了吗？孩子们！他们是邪魔外道！’你觉得这可笑不可笑？”卫明的脸色笑意渐浓。

江远呆住了。

枭雄一世，一世枭雄啊！

他曾经是这么天真的以为的。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自己智计无双，自己厉兵秣马，自己斗气绝顶，可是终究敌不过人心。

有心算无心，党同伐异，人心齐，则泰山移！

人与人斗，不就是互相伤害互相算计你捅我一刀我戳你一剑的回合制相争吗？

“江大人，江大人，我不是在打击你啊，你可别多想，随便说说的，做不得数啊！”卫明看着江远不定的表情说道。

啥？你当老子没读过书吗？没文化就该被有文化欺负？老子又不是瞎子聋子，这以后的睡眠质量都被你这几句随便说说彻底翻盘了啊！要不是想保持这一城之主的风度，老子早就白眼你好几回了！

“没，在下只是有些感触。”江远几乎老泪纵横可是又不忍丢丑的说道。

“没关系。这个世道是有正义的。正如现在你遇见了我，遇见了我们。我不敢说我们是正义的。因为我们还没有赢。”卫明轻轻的说道。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可是你看外边！”他的手指着外边。

“什么？”江远看向外边，其他人也随之看向外边。

黑茫茫，雾蒙蒙。

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到了什么？”卫明问道。

“什么都没有啊！”

“是天下。”卫明说道，“以前是他的，现在是他的，可是终究，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