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李渊斜靠在塌上，侍女在身旁轻轻摇着扇子，万贵妃坐在一侧，手中端着樱桃酪，耐心地伺候李渊品尝。

张妃一身艳丽，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地走进，行礼后，李渊便赐坐，她看了看碗里的殷桃酪道“炎炎夏日，这些甜腻的吃食怕是不好吧。”张妃刚说完，李渊便道“爱妃若是没什么大事儿，便回宫去吧。”

忽然的冷漠让张妃不知所措，她狠狠剜了眼万贵妃，万贵妃自然不与她一般见识，顾自搅动着勺子，张妃起身道“臣妾有事。”

“说吧。”李渊微微坐起，朝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不食用了，张妃刚要开口，便道“贵妃娘娘……”?李渊清了清嗓子道“贵妃不是外人。”接着万贵妃便朝周围宫娥道“你们都出去吧。”?万贵妃也站在后面准备回避，李渊再次道“你坐着，来，坐这儿。”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张妃略有尴尬，但却不得不开口“陛下，臣妾禀报秦王私藏前朝余孽。”??李渊不惊道“不若乎屈突通那般降唐的人罢了，有何惊奇。”

张妃继续说道“阴世师陛下可还记得？”?李渊忽然坐起，“他！怎会不记得，他同李家可是有挖祖坟的大恨，他不是死了吗？破城那天就死了。”

听到阴世师这个名字，万贵妃顿时也睁大了双眼，“是，阴世师虽然死了，可他的儿女并没有死，就藏在秦王的天策府里！”张妃理直气壮，“同皇家存有大恨，前朝余孽，秦王藏着他们，居心可想而知啊陛下！”

李渊还没有开口，万贵妃便宽宽道“妹妹说话可要有些忌讳，一口一个前朝余孽，若说前朝，妹妹岂不是也难逃这层关系？”

张妃被噎得不知如何辩解，听完万贵妃落落大方的谈吐，李渊有几分钦佩，“依爱妃的意思，怎么处置？”?他看向张妃，“前朝罪臣子女杀之，至于秦王…私藏的罪名也是难逃。”?她看了看李渊，继续说道“当然这都是陛下做主。”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李渊挥了挥手，张妃起身大拜道“陛下，贵妃娘娘的儿子就死在阴家的剑下，陛下可要替贵妃娘娘想想啊！”

李渊看向万贵妃，不想万贵妃忽然跪拜道“臣妾，请陛下不要再追究阴家的子女了。”?张妃一愣，“娘娘，这是杀子之仇啊！”

“当年阴世师死的时候，的确留下了他尚在襁褓的小儿子，他还有女儿？”李渊似乎并不知道阴世师还有女儿，万贵妃说道“一报还一报，咱们没必要赶尽杀绝，即使他有女儿，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起什么风浪呢？”

见李渊有些犹豫，万贵妃继续说道“陛下，臣妾方能放下仇恨，陛下又为何不能么？”李渊摇头道“怎能放下，他挖的是李家的祖坟啊！”

“就是啊，陛下，这是……”张妃的话被万贵妃打断“都是咱们这一辈的事儿了，本宫的儿子都…何必要让孩子们都参与进来，陛下，孩子们都是无辜的。”万贵妃瞥了一眼张妃，继续说道“臣妾奇怪的是，妹妹久居深宫，怎么对天策府的消息了如指掌？”

李渊忽然感到自己年纪大了，很多事似乎转不过弯，听了谁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万贵妃也明白，便安慰李渊道“陛下，您听臣妾给你分析，阴家既然有后人，陛下不杀，世人便知大唐的度量。”李渊点了点头，“陛下您想，阴家的女儿在天策府，两两相安，说明什么？可不就是因为秦王？陛下何不就此，化解仇恨，把阴家女儿赐给秦王，把她变成自己人？”

“娘娘真是说笑，秦王早有谋反之心被关押，判什么罪名能不能出大牢还都不知道，娘娘还想给他娶亲？”张妃不屑得看向万贵妃，万贵妃早有心替无垢打探消息，便朝向李渊说道“秦王为大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要谋反哪还用等到今天？况且陛下也定不会不分道理。”

李渊皱眉头略有心疼道“世民这孩子呀……”他继而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不许私底下讨论。”他指了指张妃“你回去吧，朕还有事跟贵妃商量。”

张妃愤愤不平，但只得离开寝宫，“陛下，臣妾看到无垢那孩子许久没进宫了，可是天策府被封锁了？”?“嗯，朕也心疼啊，世民和无垢打小就感情好，无垢也懂事，可是世民，唉……”李渊再次叹气，苍老的脸色更是难看，万贵妃问道“世民怎么了？”?李渊转移话题道“没怎么，你的提议，朕会考虑的。”

天策府里，无垢抱着韦妃的孩子哄着，韦妃在一旁说道“这孩子认生，就是不怕王妃，除了我和奶娘，旁人一抱就哭，就是王妃抱着不哭。”?承乾李泰李恪几个孩子都围着无垢要看看妹妹。

李世民虽然身在大牢，却对外面的世界了如指掌，每每进入大牢的人总有极其忠心可靠的亲信，世民在大牢里，太子也没有过多的压制。

“东宫又多了不少兵力。”李世民自言自语，送饭菜的人正是玄武门将领常何的小舅子刘念，无垢曾常何之妻有恩，因此常何一家对天策府是感恩戴德，即使他曾做过东宫部下。“兵力再多，哪有殿下的威望高，只要殿下有令，我等定是以命相助！”

“对了殿下，太子扩充了东宫的兵力，在外又募招了两千将士，文学馆的多名大人被禁足在各自家中，战场传来捷报，说是齐王他们不出半月就回朝了。”??李世民听到这些消息只是淡淡点头，“所有消息不要让天策府知道。”

李世民并不想无垢因此而担心，然而他心里自然知道，齐王回来，那便是天策府同东宫齐王府之间的一战，忍了那么久，天策府被压制了那么久，武将被调用，文臣被禁府，整个王府被架空，忍？这又如何忍的了？

“王妃。”?无垢被阴月叫住，不由地停下步子，“怎么了？”?无垢从容的语气，让阴月也缓和了许多，“听说太子又扩充的东宫的兵力。”

无垢美眸微垂“你怎么知道？”??“从门口侍卫那儿打探出来的，但并不确切。”

无垢心下一惊，怎么办，世民还在大牢，相互又无法联系，府上丫头家仆也有些慌乱，常有天策府不测的谣言，面对自己并不完全信任的阴月，无垢再次静下心说道“陛下自然会主持公道。”

长孙无忌那儿也自然被封锁了多日，杜兴不知已经和家门口的侍卫吵了多少次，然而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家门，急得团团转。

“也不知道小妹那儿怎么样了，真是着急。”杜兴来回走着，无忌坐在凉亭道“这都几个月了，没消息就是好的。”??杜兴问道“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狠心把世民……”?“瞎说！我和世民一块儿长大，打小陛下最疼的就是他，还有窦夫人，陛下再怎么说也不会动世民的。”

无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文学馆，曾经文学馆热闹非凡，如今倒是静如海面，扇子轻轻扇动书卷的声音也显得空远。无垢心中想着，世民，到底该怎么办？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上你，我本以为，我可以像窦夫人一样，为丈夫出谋划策，规劝疏导，而今，我为何却是慌乱得手足无措。

一阵轻微的扣门声，无垢敛起裙摆站起，“王妃，是我。”?鸳儿站在门口，“怎么了？”?只见鸳儿端着碗盏道“王妃这几月明显地消瘦了，鸳儿熬了些甜汤来，王妃吃一点吧。”

“这天闷热的很，真是吃不下去，先放着吧。”?鸳儿应着问道“王妃，有人私底下说着不好的话，王妃是不是……”

无垢叹了口气，“都说些什么？”?鸳儿迟疑道“说咱们王爷被下狱了，指不定天策府就……”??“是啊，从没有皇子下狱，可是旁人可以说，天策府的人，断不能说！”

无垢打断鸳儿的话，她的声音不响，然而却是分量千金，温柔地眼眸缓缓移动着“是后院儿的人吗？”

“是后院儿的侍妾们。”??无垢听后，便说道“后院的侍妾本就不安分，如今惹是非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可不能因为她们几人，影响了咱们整个天策府！”???鸳儿点头，也是愤愤不平，无垢道“你留意着是哪几个人，知道了来告诉我。”

无垢闲下来，抱着丽质去看韦妃和孩子。韦妃自然是抱着孩子，连乳母都不许碰的，“王妃来了，快请坐。”???“我想了许久，这孩子总不能一直不取名，等世民，还不知道是何时呢。”?无垢怀里的丽质咿呀地叫着妹妹。

“王妃说的是，这我都想好了，就叫如裕。”，无垢说道“富足有余，布施优裕也，如裕好呀！”韦妃逗了逗孩子，如裕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露出来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