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锌，你先带念念出去。”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质问，而是不舍的看着念念。

小丫头从进来就一直很乖的没有出声，看着我有些激动，似乎是吓着了。

“叶叶，你认真的听我说好么？我的时间不多了，念念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牵挂。我希望以后，你和喻锌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这样，我也算可以安心的去找你哥哥了。”她的眼中是矛盾的神情。

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世清姐，真的就没有办法治疗了么？”现在医疗技术不是很发达了么？

“没有办法了。”她面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却很云淡风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早一点接受治疗呢？”

“前年就已经查出来了，做了手术，但是今年癌细胞又在扩散。我也算是活够了，只是可怜了念念，她还那么小。”提到念念，她原本渐渐平静的神色，又开始泛出眼泪。

“你才多少岁，怎么能就活够了？”

“知道你哥哥走后，心就已经死了一半了。但是我还有念念，所以只有坚持。很苦，我想放弃了。你哥哥在那边，挺孤单的，我会去陪他。”

“念念怎么办？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念念现在有爷爷奶奶，也会有爸爸妈妈。很多我给不了的东西，你都能代我给她。这就很好了。我只想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她的成长，你应该参与的。”

“可惜我没有那个福分，我也想参与啊。我多想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一点长大，每天在我面前为我唱歌，叫我妈妈。可是没有这个命。”眼看着她快成了泪人，泪水也不断从我的眼眶流出。

心痛至极，无奈至极。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命了？”伸出手拿着纸巾，为她将泪水擦去。

“一直都信，小时候家里有为我算过。说我要远离红尘，想来该是有点克夫了。这些年，你怪我、怨我，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嘲的语气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剩下溢满心房的酸涩，苦楚。

“不说我了，叶叶你自己呢？”她深吸口气，渐渐从过去中抽身。

“我？我怎么？”

“喻锌这些年真的挺不容易的。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喻泽毕业后他才得以放松。一放松就回国来找你了，你觉得是出于什么？”

“我一直都不懂的就是这一点。他为什么会那么了解我？明明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你要知道，他等了你十年。”

“他是跟我说过，他等了我很多年。但是这没有理由，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交集。”对于感情问题，我有自己的倔强。

“这个，你就要去问他了。”她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神色也有些昏昏欲睡。

“你还好么？”我很担心。

“我想休息了，你要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念念，还有你自己。”说完她的眼睑就慢慢闭合了，那一瞬间我有些窒息。下意识按了警铃，然后出声叫唤。

“世清姐？世清姐？”没有反应，这让我陷入崩溃。

哥哥去世时的那种，窒息和沉重再一次回归了。噩梦又要开始了么？

“姑姑？妈妈睡着了么？妈妈还没跟念念打招呼呢，怎么就睡着了？”小丫头跑到我的身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念念乖。”我将那小小的身躯揽进怀里，看着医生一点点将病床推出去。

“没事的，没事的。她自己知道她的病情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要太难过了，好么？”

这一次，终于有人在我深陷黑暗时，来救我一把了。我终于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叶叶，怎么样啊？怎么在抢救啊？很危险么？到底这是怎么了？”叶夫人和叶市座带着外公外婆，来到急救室门口。

“出来了，医生出来了。”抢救结束，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沉重告诉我们，并不是我所要听到的答复。

“对不起，请节哀。”对于看惯生死的医生，说出这句话似乎很容易。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就那么的锥心呢？

“医生，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我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抱歉？抱歉有用要你们医生干嘛！你们真的有救她么？”我不能眼看着哥哥所珍惜，爱护的人在我眼前离开。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无助，真的有想要替她去背负的强烈冲动。

“荨儿，别这样。”苏教授将我抱在怀里，给我力量。

看着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小丫头。心里真的好痛。

她那么乖，那么可爱。老天为什么待她如此刻薄？

“姑姑，别哭了。妈妈说了，要坚强！姑姑也要坚强！”小丫头走向我，仰起头看着我。

那双黝黑的大眼睛，水灵的让我想哭。

世清姐一生坎坷，从小就没了妈妈，后来又没了丈夫。为什么如此命薄？

心中为她哀怨。

一家人都沉默着。

医院和殡仪馆处理后事办得很快。按照她之前的意愿，捐献了她的眼角膜。然后和几张照片一起，将她火化。

照片中，是她的爱人。只有她的爱人。

墓园。

今天的阳光并不明媚，有些阴沉就像我们的心情。

应允了外公和外婆的提议，让夫妻二人合葬。看着原本孤零零的墓碑上，又多了一张脸庞。这算是喜？还是悲呢？

哥哥，你在天上看到了，会是喜还是悲呢？有如此深情的女子心系于你，而你们却没有相守的缘分，你是喜还是悲呢？

此生无缘，只望来世不负。

低头看着一身黑裙子的小丫头。

还小，对于死亡或许没有什么理论上的概念。但是这两天，她都很安静。零食也没吃，以前喜欢的点心，也没有吃。

应该是知道了妈妈离开了吧，但是她很坚强。没有流泪。

“念念，以后姑姑当你的妈咪好不好？”

“可是念念有妈咪啊。”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是妈咪，不是妈妈。你妈妈去找你的爸爸了，要很久都不能回来。以后姑姑代替妈妈照顾你好不好？”

“妈妈跟念念说过的，她如果离开了，苏爸比和姑姑会照顾念念的，是么？”

“嗯，是的。我和你姑姑会照顾你的，但是以后让姑姑做你的妈咪好不好？”看着他蹲下身，柔声和念念交谈。我干哑的嗓子得以休息。

“这样我就有两个妈妈了？”

“是的。我们都会像妈妈一样照顾你，对念念好。可以么？”

“念念喜欢弟弟，不过妹妹好像也不错。妈妈说你们会给念念生的，是么？可以早一点么？妈妈也很想看到弟弟妹妹的。妈妈说喜欢的东西要和他人分享，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妈妈一起分享了。”

所以世清姐，是很早就已经，开始为离去做准备了么？

良苦用心，何等的无奈，何等的心痛。

看着照片上两张灰色的笑脸，还是那么灿烂，那么炫目。

她会幸福的，他会让她幸福，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