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道，红颜今作白骨枯，可当哭，却何辜……祸水抑或宠妃，皆由史官封墨，终是由不得自己。

脚步声在阴暗的通道中哒哒的响起，那些沉痛的、骇人的、惊心的往事就永远埋葬在身后的方寸之间吧。

“阿珩，吩咐下去，把这里封了……建座祠堂，早晚让人奉香，我会派人告诉穆宇的。迟来了这么多年的惨烈真相，做后人的也该弥补些什么。”

“是。”

“还有，记得……把她好好安葬了。不属于她的地方，便不要回去了吧。”

苏渐仰头望望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终是……有所不忍吧。

倒是身后自出了地牢恢复元气后便活蹦乱跳的少年气鼓鼓的愤愤道，“公子，她那么诅咒你，要我说就让她烂在地牢、臭在地牢里，给那些枉死的大人们赔罪！”

苏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有些事当真是……自有因果。

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父亲为母亲建起的潇蓼阁终于可以用来承载它真正的意义。只是可惜了，又欠了青予一个人情，希望不会乱了大局。

不过，他到底想问这位前朝帝妃什么呢?

穆宇夺位的心思那么坚决，或许从今以后，江湖上都不会再有灵医的消息了。

“虽然南祁也是个死贱人，但还不如让他杀了那个女人解气……”少年嘀嘀咕咕的还不解气，使劲掰扯着手指。

闻言，苏渐神色一滞，猛然想起方才女子的话。

“等等。你说……她说‘却不想，连这都有人和我抢’。”

抢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对?

苏渐眸色阴沉，垂头思索，指尖轻敲竹椅，突然抬头厉声开口，“薛芷呢？”

竹林深处传来短促的哨声，苏渐眉头陡然皱紧。

苍兰山北峰上，一群黑衣人不断向悬崖边上的两人围拢，利剑在月夜下泛着寒光，死亡的气息骤然逼近。

持刀的头领轻轻比了一个手势，十几个人同时出手成阵，剑气凛然，交错的剑刃似摩擦蹦出火星，刹那间薛芷恍惚看到了梦里满目的火光。

那个梦，那个从未对人说起过却令自己夜夜满头大汗惊醒的梦，那个比现实更真实的梦。

火焰，殿宇，挽弓的华服少女，好多穿着银甲的人，吊起来的白衣人，破空的箭矢，

咻——

一支浴火而来的翎箭深深倒映在眸子里，每一根翎羽，每一缕火焰，都清晰的如近在眼前，火光蔓延至整个瞳孔，狠狠烧灼，热浪瞬间充斥脑海，仿佛要炸裂开来。

“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剑影破空之际薛芷突然抱着头痛苦的嘶喊起来。不知何处飞出一把利刃穿破剑阵，片刻间近在咫尺。罗衣咬牙扭过身，牢牢抱住怀里不断挣扎的人，骤然颈间剧痛，脚下一软，裙据在夜空中似未舞尽的稠带倏而静止坠落，两人一同没入身后深不见底的云海。

持刀的黑衣人捡起地上方才原本是刺向自己的长剑，转身向身后的某个方向微闪，神情苦涩地唤道，“南祁。”

一个玄服男子的身形骤然出现在众人身前，

“南统领。”诸人纷纷半跪行礼。

他无视所有人，慢慢向崖边走去，暗暗压制着袖子里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道，“主子的命令，别怨我，无瑕……”

若是此时正经历着无止境的坠落的两人还在这里定会苦笑，千辛万苦逃出生天居然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

悬崖的边缘渐渐化作细长的线，山风凄厉嚎叫着，微睁的眸子僵硬的盯着越来越模糊的天际，垫在下方的罗衣努力感知着身上的重量，惨淡的唇微勾。

还是护不住你。

凤临亡国，我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你取代仇恨变成了我们存在的意义。

呵，这就是所谓命运。

若有来生，只愿你我都能做个普通人，承欢膝下，觅得良人，一生平安喜乐。

再见，我的，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