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最后的生日
18、最后的生日

容澂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见我了。

而马上,他就见不到我了......

因为,今天,便是我的二十六岁生日了,我最后的生日。过了今晚十二点,我就会远离霍馨月,远离邓斓斓,远离父亲,远离柳姨,远离我所有的亲戚朋友,包括......远离容澂......

因为我是命运的结果,是不会有做鬼的资格的,我会直接被黑白无常押到忘川河里,静静地修炼,修炼成一朵没有意识的彼岸花,一朵没有感觉的曼珠沙华。

我穿上我最不舍得穿的洁白长裙,梳上我最喜欢的发型,戴上我最珍贵的首饰,画上我自认为最美的妆。

我将琉璃玦放在我身后的那副亮晶晶的棺材里——父亲很疼我,用我最喜欢的紫水晶为我打造了一副水晶棺材,里面放满了珠玉锦绣,还有一个用金丝绣的枕头。

我最喜欢古风,父亲便买下了一座风水极好的高山,在我八岁起就开始在那座山里建造我的“古墓”,我十二岁的时候偷偷去看过我以后的“归宿”,那里非常的大,非常豪华,甚至仿造了秦始皇陵的长明灯。

那里有上百个小墓室和两个大的墓室,我曾问过父亲,另外一个大墓室是留给谁的?父亲说,如果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有男朋友或者有老公,就让我男朋友或老公来给我陪葬,那个大的墓室,就是留给他的。

如果没有,那就给我配冥婚,总要有一个人陪着我。不,是陪着我的尸体。

我曾讽刺的想道:“若你们怕我孤独,为何不亲自为我陪葬,拉上别人,算什么!”

我又轻抚着琉璃玦,它依旧泛着萤光,淡淡的。

“看来,能陪着我的,只有琉璃玦了。”

我看了一眼给父亲我准备的“寿衣”,那是一件绣了凤凰牡丹的大红华服,是汉代古装电视剧上演的,只有宫廷贵女才能穿的大红华服。

大红华服下面,还有一双串着珍珠的红绣鞋。

旁边还有一顶缀满珠宝的凤冠,长长的珍珠流苏垂在凤冠两旁,极其华丽。

这都是我曾经最想要的,大红华服、珍珠绣鞋、流苏凤冠……我得到了,我在死后得到了。

脑海中猛然想起,自己曾说过,要一身火红的嫁衣嫁给容澂......

父亲走到我面前,笑着说:“媚儿,打扮好了吗?宾客都在下面等着呢。”

“嗯。我们下去吧。”我面无表情的答道。

“好。”

我走下楼去,看见楼下装饰一新,尽管,我隐隐约约还看见了葬礼用的大白花。

这是我办的最隆重的生日,陈家所有的亲戚都来了,我所有的同学朋友也都来了。

除了我家的亲戚之外,没人知道我只能活二十六岁,连霍馨月邓斓斓她们也不知道。

我在猜想,如果她们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亲自看见曾经最要好的我穿上大红华服和珍珠绣鞋,戴上流苏凤冠,躺在一个铺满了珠宝锦绣的紫水晶棺材里,双眼紧闭。

任她们怎样呼唤都不再有任何回应,只能含着眼泪送我到那个很大很寂寞的“古墓”里的时候她们,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我就这样,消失在她们的脑海中了......

我在猜想着,如果容澂看见我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如果容澂看见我被埋葬在“古墓”里的时候,如果他在忘川河里看见我变成一朵没有意识没有感觉的曼珠沙华的时候,他会不会哭呢?

对了,我忘了,鬼不会哭,也不会掉眼......

也许,这就是命。

我,输了。

可我能不能不认命,能不能不服输!

我喜欢每天早晨升起的太阳,我喜欢露水凝着花香的味道,我喜欢血腥玛丽辛辣的感觉,我喜欢霍馨月大大咧咧的性子,我喜欢邓斓斓谨小慎微的性格。

我喜欢容澂对我宠溺的眼神,对我霸道的吻,对我温柔的声音,对我许下的诺言,我喜欢我生命中存在的一切,哪怕那都是不好的,但是,我喜欢......

大家都是很开心的样子,丝毫不知道将会有一个人会悄悄地离去。

就算知道的,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该喝喝,该吃吃。

毕竟,这关他们什么事呢?死的,又不是他们......

他们只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容澂,你在哪儿?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就坐在沙发上,听霍馨月说着前些日子邓斓斓和那个苏貌以的事情。

原来,苏貌以并不喜欢邓斓斓,而送邓斓斓那个水钻樱花发卡的,是隔壁计算机技术系的那个“土豪李”,他长得丑不拉叽的,特别辟邪。还是个瘸子,整天看着漂亮女生就色眯眯的,一口的大黄牙。

唯一的优点就是家里有点钱,官场里有点关系,他爸爸是某外企的巨头,他妈妈是桐城市市委书记的女儿。

他整天在同学们面前拽,见了女生一口的黄色笑话。不知道咋地就看上邓斓斓了,托和他平时关系不错的苏貌以买了个樱花发卡,送给邓斓斓当生日礼物。

不过,邓斓斓也挺争气的,虽然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终究还是要到了苏貌以的电话号码和QQ号。我的那杯血腥玛丽没白喝呀!

当我正和霍馨月她们聊的开心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扫了我们的兴趣。

陈娇蕊一身亮红色的麦卡锡·凯瑟琳小礼服,镶钻的威思雅高跟鞋映着阳光闪呀闪的,长即胸部的粉钻项链和略显俗气的闪钻耳坠衬在她那张绝显娇艳的脸上,假睫毛粘合的恰到好处,大红色的丰唇娇艳欲滴。

肩上挎着一个LV限量版的包包。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极具时尚范儿的“玛丽莲·梦露”式的头发,简直和梦露姐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捏着她那自认为委婉动听的声音说道:“吆,姐姐你的生日办的可真是隆重,想必伯父为姐姐你花了不少钱吧。也是,可怜姐姐你,只能过这最后的生日了,妹妹我很伤心呢......”

伤心个大头鬼,当初也不是谁咒我早死早超生呢......

陈娇蕊是我四叔的私生女儿,四叔好色,在娶了我四婶之后,又勾搭上了陈娇蕊她母亲,有了陈娇蕊。可这陈娇蕊的母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两次三番的蛊惑四叔离婚。

幸亏我四婶不仅长得标致,还比陈娇蕊她妈年轻,我四叔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同意。陈娇蕊她妈就想假装被车撞,让我四叔怜悯她们娘俩,与我四婶离婚。

可是没想到,一任性,真被撞死了!留下个两岁的陈娇蕊没妈疼,我四叔就把陈娇蕊领回家,叫我四婶抚养。正好四婶膝下无子,也就不计前嫌,把陈娇蕊当亲闺女看待,拉扯她上了大学。

因为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和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笑话、孤立陈娇蕊,说她是“野狐禅子”、“小杂种”,笑她妈是“破鞋”、“狐狸精”......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陈娇蕊就变得极其矫柔做作,十分敏感,十分自卑。

那时候我们也是听大人这么说,才跟着瞎起哄的。可能是处于某种心理不平衡,她对我的一丁点错误就会大做文章,鸡蛋里面挑骨头,尤其见不得我好。

自从她知道我活不过二十六岁的时候,她就一直拿这个刺激我,逢人便说,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从学校被同学讽刺的哭着回来,向父亲和柳姨哭诉的时候,她被罚跪在老祠堂三天三夜,嘴巴才老实点。

但她仍旧不肯放过我,日里夜里,只要没有大人在身旁,就咒我早死早超生。不在外人面前说了,就转到我的堂弟堂妹们说,总之她就想让我难堪,她才好受。

我忍耐住我的怒火,不理她。

霍馨月可没那么好脾气,她虽然不知道实情,但她知道陈娇蕊这话什么意思,在我生日这么个欢快的日子里,说这种丧气话,依霍馨月的性子,她可不干。

“吆,媚儿,这谁啊,怎么嘴巴这么不干不净?”

“她是我四叔家的闺女,陈娇蕊。”我不屑地答道。

霍馨月一脸讽刺的笑了,我就知道她要放大招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杂种’,哪来的这么大勇气,敢对身份尊贵的姐姐这么无礼?到底不是亲的,陈家的女儿可都是像媚儿这样的大家闺秀,你就高攀不上了。”

“说话没大没小,不分嫡庶尊卑,说出去,活给你们陈家丢人!陈娇蕊,你打扮的再像天仙也不是天仙,你顶多就是天仙下凡——脸先着地!”

“长得真辟邪,过年都不用再买门神了,就把你放门口,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进来,姜太公都得给你让位!”

霍馨月一连骂了一大串,都不带喘口气的。

霍馨月早听我说过陈娇蕊的故事,所以,从她那极具大小姐的傲娇性格里,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陈娇蕊的。

再说陈娇蕊,原先的一脸娇媚现在也变得满脸羞愤,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你什么你,说你俊呐还不爱听啦?不爱听快滚,有多远滚多远去!别在这儿像条丧家犬似的乱狂吠,脏了媚儿的眼!”

霍馨月简直使出了泼妇骂街的本事,骂的陈娇蕊是面红耳赤,活像个猴屁股!

一旁的宾客们也都被霍馨月这大嗓门吸引到了,纷纷停下谈话,超我们这边看来。

“哼!走着瞧!”陈娇蕊狠狠的瞪了我和霍馨月一眼,然后就踩着她的那双BingLingBingLing的威思雅高跟鞋气冲冲的走了。

“我不仅走着瞧,还坐着看呢!小杂种!”霍馨月仍意犹未尽。

“好了,犯得着跟她较什么劲。”我劝道。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蛮爽的!至少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陈娇蕊被气成这个样子,也是极大的满足啊!

“我就是看不惯她的那副贱酸样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野狐禅子,人微言轻的,也敢这么讽刺你?到底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杂种。”

霍馨月鄙夷的说。

“你才见了她一面,就怎么对她有这么多火气?”我问。

说道这时,霍馨月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带着一副哭腔说道:“还记得我大一的时候谈的那个人渣么?”

“记得,就是那个勾搭别校那个女孩儿,后来被你找人揍了一顿的那个。”

我答道。

(详情请见第十六章)

霍馨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貌似猜到了什么,说:“那个别校的心机婊......不会就是......陈娇蕊吧......”

霍馨月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但我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卧槽!这个狐狸精!还真是随她妈!娘俩都是破鞋!”

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我也不由得爆粗口。

这让我对陈娇蕊的印象瞬间拉的低比死海还低。

“媚儿你说,我能不这样说她吗......虽然我恨死那个人渣了,但是,我一看到她,我就来气!呜呜呜呜......”

“但是我看,她今天好像没领什么人过来啊,她不是和那个人渣在一块儿了吗?”我问。

“那个人渣看到陈娇蕊那种矫柔做作的贱人就魂不守舍的,要是来了一个更矫柔做作的,他不立马抛弃了陈娇蕊,去和那个贱人好?估计,他早就把这只破鞋给甩了。”

“嗯......有道理。”我说:“馨月你也别太在意了,以后的日子长的很呢。”

霍馨月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微笑,对我说:“对,媚儿,我们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嗯......”

我暗暗苦笑,她的日子还长,我的日子,到今天就戛然而止了。

诶,谁让姐太帅,连老天爷都嫉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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