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初夏。

蝉开嗓，蛙寻伴。信达阿纸牵手玩。

很甜蜜。真的。

“信达，今天去海乐园玩，听说里面新增了很多游乐设施喔！”阿纸牵起我的手，笑着说。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白色的休闲服。松垮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迷人，也给他增添了一种慵懒的感觉。

无论穿什么服装，校服，运动服，休闲服，他都比普通人更耀眼。只不过那种耀眼是温和的，一点也不扎人。

阿纸，呵呵，真的很吸引人。

“信达，你在发什么呆呀。快点去玩，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嘿嘿。”阿纸神秘兮兮地说，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两张门票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么啊……你怎么有钱买这个？不是说最近你们家里经济困难吗？”我却不开心地皱起眉头。

高二快毕业了，不知不觉中我和阿纸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呢。

“笨蛋，我期待了超久的！而且……”他说着，飞快地在我额头处落下一吻，“而且，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噢。”

我愣住。

第一次约会……

脸红与心跳，这便是青春。

“咦，好奇怪呢。为什么天变暗了？今天不是预报晴天吗，但是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耶。怎么办呢阿……”

路上，我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天气，却不知道阿纸已经在身后某个地方停了脚。

我转过身，看见他迷茫地盯着什么。

“感觉……”他抬起头，眼神空洞。

我的心咯噔一下，“阿纸你怎么了？”

为什么他今天这么反常？遇见什么事了吗？

于是，我开始感到不安。

“怎么了……”我朝他走去。

“有一种感觉……或者是预感……”他微皱眉头，伸手搂住我，“感觉……好像要失去什么。”

感觉好像要……

失去什么。

心痛了痛，“怎么会呢？”我抚抚他的背，试图抚平他的不安。

但是……他的身体依然微微颤抖着。

天色很阴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噩梦的发生。

“抓紧我的手，绝对不要放，拜托了。”阿纸紧握住我的手，我们的戒指互相抵触。

我温柔地望着不安的阿纸，轻轻地点点头。然后说……

放心吧，我不会。

然而，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分开了。

“哈哈，这下被我们抓了个现行吧！”海乐园门口，那群人站在我们面前，其中就有韩有娜。

她看见站在阿纸身边的我，眼睛闪了闪。

阿纸笑了笑。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是来玩的吧。我们刚刚结束呢。”

“你和信达在约会？小两口真是甜蜜。”其中一人说，他是高三前辈徐时勋。

“信达，你在那边坐一会。我马上过来。”阿纸摸摸我的头，挤出一个笑容。

我也笑了笑，“去吧。”

于是握紧的手，松开。

也许吧，这就是天意。我们那时都不知道，一旦松开，就再也无法重新牵手。

天沉闷得不像话，一场倾盆大雨蓄势待发。

我眼尖，望啊望，突然望见一只猫崽蹒跚在大路中央。

糟糕了！

我想都没想，伸脚就向它飞奔而去……

眼明手快的我弯腰吊起猫崽，迅速向前冲去，一刻也不停歇。

“信达！”

我听见阿纸自身后传来的焦急呼喊。然后……

我在马路对面大喘气，把猫崽安全地放到地上。

呼……幸好我跑得快。

“这个笨蛋！！”阿纸生平第一次这么愤怒地责骂我。他朝我飞速跑来，不管不顾。

我转过身，看见他们全都一脸的惊恐。我才领悟到我刚才的举动是多么令人胆战心惊。

“阿纸……”我撅起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垂下头。

“你要吓死我啊傻瓜！！”他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双眼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对不起嘛！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但是，下一秒，他却将我紧紧箍在怀里。他的泪水滴落在我脖颈上，很烫很烫。

心在不知不觉中又痛了。

“我爱你啊傻瓜……”他大声地说，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我心间，令我愧疚心疼到了极点。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由分说地大哭起来，抱紧阿纸把脸深埋在他心口，“阿纸你不要哭……我的心好痛……不要……”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雨终于下了。

我们拥抱着，路上依旧车来车往。

许久，阿纸松开了我。

“下雨了，光线没有了。”他忧郁地抽出戒指，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他无神地盯着手中的戒指，难过地说。

“不会的。”我看看他手中的戒指，再抬头看看他，他的眼眶还是红的。

雨湿了我们一身。

“喂！阿纸！避避雨还是？”徐时勋前辈在马路对面朝我们喊道。

我抿抿嘴，“走吧……”我碰了碰阿纸的手肘，然后……

铃铃……

它滚着，向着马路。

所有人，目瞪口呆。

“阿纸……”我慌张地看向阿纸。

他微张着口，瞳孔渐渐放大。有什么在驱使着他，令他呆傻地迈出步伐……

“喂……喂阿纸，阿纸你要干什么？！”我大喊道，奋力伸出手，但是……

——这个送给你，是情侣戒指噢！

——嘿嘿，你不知道，它还会发光喔！看好了！

——戒指就象征着我们之间的爱，我要我们的爱一直闪闪发光！

……

也许吧，那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些画面。当我伸手却扑了个空时，周围只剩下我的哭喊和悲痛的回音……

——阿纸！回来！！

阿纸回来……纸回来……回来……来……

但是，他回得来吗。

一瞬间，空气凝结，时间静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在一片向日葵的花海上，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少年却已不在。空气中带着风的味道，一张洁白无瑕的纸飘上天空，被风卷起一个弧度。

哈哈，哈哈……

那美好的笑声传入耳里，向日葵沙沙摇摆，目送着白纸飞向远方。

纸若飞逝……

阿纸如若离开。

一滴泪水划过我脸颊。

他们震惊地看着那一幕。

我难以置信地跪在面目全非的他面前，耳朵嗡嗡作响。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跑来，不停地叫唤他的名字，我听不见。

他依旧明亮的双眼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带着笑意。

他张开手，我望去，然后呆呆地看着他的手心。而他张开嘴好像在说着什么，我听不见。

那枚戒指完好无损地待在那里。

阿纸……

我好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阿纸你在开什么玩笑……

然后我听见自己说。

嘀嗒嘀嗒……

雨声灌入耳里，众人杂乱的呼喊也随之而来。最后我终于听见了。

——信达，不要哭……你看……我们的戒指还好好的，你应该高兴才对……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抚摸我的脸庞，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阿纸不要……不要这样……这不是真的！

我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梦。心如刀割的感觉侵蚀着我，我难以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但是为什么……

阿纸被血染红的脸却近在眼前。

不要……不要……

我颤抖着嘴唇说着。

但是他还在笑，然后他最后一句话，我听到了。

——原谅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不能再陪我……

走下去。

阿纸……阿纸？

我摇了摇他的身体，那只搁在我脸部的手，却垂下。

啪哒。

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如我的心在碎。

阿纸……阿纸……

——信达，做个朋友吧！

——信达，我喜欢你……

——信达，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噢！

信达……信达……

昔日的记忆，这些美好此刻都在宣告着我的失去。

失去？

痛不欲生，原来这就是失去。但是谁来回答我……

纸若飞逝，幸福的弧线会是什么形状呢？

以前的你总是敲我的头，愤愤地说：笨蛋！纸还没飞逝呢！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

然而现在呢，阿纸。纸已经飞逝了，谁来回答我的问题？你说啊阿纸……

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