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和大家预想的一样，上吊而死。

理由嘛，仔细一想便理得通了。小染如今越长越大，也快到了出嫁的年龄。白大娘辛辛苦苦将女儿养大，到头来却给了别人。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时间，这才想不开，上吊自杀。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是偏偏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说起来，小染长得那么漂亮，大部分都是遗传了白大娘。白大娘其实年纪并不大，不过三十出头罢了。她其实完全可以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再嫁。

唉，好端端的花儿一般的漂亮媳妇儿，就这么去了。难免让人感到惋惜。

“散了散了，大家都回去吧。老董，你家是卖棺材的，回头给白氏准备一口棺材。钱老夫替小染出。”村长挥了挥手，对一旁一位四十岁的中年人说道。

老董哪能让村长出钱。连声道：“无妨无妨。都是一个村的，不必见外。”话是这么说，但眼中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不悦。

五叔走到杨海他们三人跟前，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海的肩膀，道：“别看了，回去吧。”

“五叔……小染她……”

五叔道：“小染现在还在王大夫家。唉，只是苦了那孩子，从小就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负手而去。

杨海站在原地，透过人群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杵作用白布将白大娘的尸体盖上。心中没来由的一酸。

不管怎么说，白大娘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媳妇。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为了不让小染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嫁的意思。为了让小染吃得好，穿得好。每天起早贪黑的做针线活。试问她怎么可能因为小染将来的嫁人而想不开呢。

别人或许信，但是他杨海不信！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清白大娘的真正死因。上吊自尽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哥仨回到家的时候，凌冰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穿戴整齐的正坐在院子内……看月亮？

三人十分默契的抽了抽嘴角。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院子里看月亮。简直就是闲的慌。

于是哥仨再一次很默契的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陆陆续续的回到柴房。

凌冰见他们完全就将自己无视掉了，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的说道：“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闹哄哄的？”

杨海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倒是瘦猴替杨海说道：“小染姑娘的母亲，白大娘在家里上吊自尽了。”

“哦？既然如此，那你们干嘛这般急匆匆的跑过去看热闹？”凌冰显然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小虎忍不住纠正道：“不是看热闹。只是……”好吧，严格来说，的确是看热闹。

凌冰揉了揉额头，深深的为他们三个的智商感到担忧。“白氏不想活了，上吊自尽是她的事儿。你们这般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凑热闹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院子里多劈些柴火。”

杨海越听越觉得凌冰说的太过分了，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话不能这么说。白大娘青年守寡，含辛茹苦的将小染抚养长大。如今却好端端的上吊自尽。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啊。凌姑娘，你一向最聪明。你怎么看？”

凌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怎么看？能怎么看。都已经死了，何必去计较死因。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怨得了谁？”说完，竟不顾杨海惊愕的目光，往房间走去。

“喂，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凌冰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人命？那又如何？“

天底下因为自杀而死的人千千万万，数不胜数。她没那么好的心肠，每死一个人便会感到伤心。

对她而言，一个人既然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他那根本就不值得去同情。一死了之可以解决一切？可笑，性命犹在，一切都有转机。

然而凌冰是这么想的，但杨海却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因为他只知道，白大娘上吊自杀，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他只希望尽自己绵薄之力，彻查下去。给白大娘一个交代，给小染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

“凌姑娘！”

“你究竟想怎样？”凌冰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杨海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我恳求你能帮我。”他特意将“恳求”二字咬得很重。

凌冰忽然笑了。还真是一个执着的人，有趣。

转过身，目光对视着杨海，她淡淡一笑。“哦？我可以帮你。算是还你救我的人情。此事事了，你我两不相欠。如何？”

“多谢凌姑娘。”

凌冰又道：“你别着急谢我。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尽力而为去彻查。但能否查出什么，我可不能保证。”

还未等杨海开口，凌冰又加了一句，“杨海，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原本打算回去后给你一大笔银子，你们三人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不知道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我只知道我今日是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我一定会后悔。”

这就是杨海的回答。

很多年后，当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时，想起今日之事，也不过是苦苦一笑。

…………

白氏的尸体如今被放进棺材，停放在苏家的大厅内。

一道迅捷的黑影一闪而过，从苏家的墙头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而在她身后，另一名黑影正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爬下来。

由于脚下没踩稳，那道黑影“哎呦”一声，重重的从墙头上摔了下来。模样甚是狼狈。

这两人正是凌冰和杨海。

苏家规模并不是很大，杨海凭借着曾经来苏家的记忆。带着凌冰来到停放棺材的大厅。

三更半夜，开棺验尸。纵使杨海平日里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儿来，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小时候五叔常常跟他讲诈尸的故事。这万一……

凌冰可没管他脑子里再想什么。而是将棺材盖掀开，检查尸体。

杨海原以为凌冰武功再高，终究是姑娘家。谁知凌冰看见尸体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似乎注意到杨海奇怪的目光，凌冰转过头问道：“你干嘛这幅眼神看着我。”

“呃……你不怕吗？”说完，指了指尸体。

凌冰白了他一眼，继续验尸。“怕？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我都不怕，难道还怕死人？”

“……”杨海深深的觉得自己被嘲讽了。老脸一红，有些愧疚。连个丫头片子都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更不能怕了！

“白氏的确是因上吊，导致下颈椎折断而死。”

杨海一听，忍不住插嘴道：“那会不会是她先被人勒死，然后在做出被上吊死的假象，来此迷惑人呢？“

凌冰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假设。“不会。你看她脖子上的勒痕。若真是勒死之后再吊上去，应该会留下两道痕迹。而这上面只有一道。”

“除此之外，如果是勒死，那么尸体的脸色应该是酱紫色。而她却是白色。所以说的确是上吊而死。”

杨海“哦”的一声。也就是说，目前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了。

凌冰将手中点燃的蜡烛往一旁一放，然后抡起袖子，给白氏宽衣解带。杨海明白凌冰是想给白氏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所以并未阻拦。但又想起他是个大老爷们儿，站在一旁看，未免不合适。于是很识趣的转过身去。

凌冰将白氏的衣服脱下，然后仔细的打量起白氏的身体。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咦”的一声，将蜡烛拿在手上，凑近了些。

“怎么啦，看见什么了？”

凌冰道：“你且出去，在院子里候着。”

凌冰的吩咐杨海不敢不从。虽说他心里好奇凌冰究竟发现了什么，但一想起临走前和凌冰的约法三章，就只好乖乖的听命走了出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凌冰这才慢悠悠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不过看她的脸色，似乎并不好。奇怪，难道一个死人都能惹这小姑奶奶生气？

“凌姑娘，白大娘她……”

“我想，我应该明白她为什么要上吊了。”

杨海一怔，急忙问道：“为什么？”

凌冰张了张口，组织了一下词汇，说道：“脖子处、肩膀处有牙齿咬过的痕迹……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亲。除此之外，身体多处布满了淤青。下阴处亦有伤痕。”说到这里，凌冰便闭口不言了。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杨海就算再笨，如何听不出凌冰话里的意思。

贞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甚至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白大娘多年守寡，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看重自己的清白。难怪她一声不吭，宁可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孤儿，也要上吊自杀。却是为了这。

一时之间，杨海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