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一弯皎洁的下弦月挂在天空，散落着点点清辉照在格外平静的相府。

楚汝墨手里翻阅着纸张，这上写着的是老夫人的那个书生亲戚。男子叫做郑水生，今年二十有三，做学问不是为了继往盛之绝学而是一直都想着升官发财。

安中三年，郑水生在一次醉酒后强占了一个女子，后来用钱私了。

安中五年，因为在考场中作弊，被考官当场逮到，免去了举人的称谓。

安中七年，也就是今年年初，在赌场出老千被赌场场主当场逮住，剁去了右手大拇指。

还真是劣迹斑斑……

看完郑水生的生平事迹，楚汝墨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若是真嫁给了这个男人，以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了。老夫人为了帮衬娘家还真是抹了良心！

楚汝墨双眼微眯，将她刚才看的东西都装进一个牛皮口袋里，并且改变了字体把老夫人要她嫁给郑水生的消息写在上面，让木灵乔装打扮送到楚国隆手中。

夜还很长，楚汝墨坐在木椅之上，素净的右手拿着一支狼毫，在洁白如染的宣纸上一字一划地写着什么，跳跃的烛光映在楚汝墨姣好的侧颜上，面容极其认真。

等到晕染墨色的笔尖落在宣纸最后一处空白的地方，方方正正地写了一个“墨”字。

就在笔尖要离开宣纸的一瞬间，就听到木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姐，老爷见了小姐的信后就去和老夫人理论了。现在已经吵了起来！”

楚汝墨了然的点点头，楚国隆能从一个小小侍郎做到如今一人之下的相位，定时最会隐忍的。可是楚国隆虽然可以对文武百官容隐，但是却不会对自己家中影响他仕途计划的人隐忍。

一见到老夫人竟然要把他的棋子用来帮衬她的娘家，楚国隆自然不会同意。

楚汝墨心中冷笑，两个人为她的婚事争来争去，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本人的意见。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这份亲情还真是教她难忘！

次日天还未亮，楚汝墨就梳妆整齐跪在楚国隆的房间门口。一张小脸未施粉黛显得有些憔悴。

楚国隆一打开门就看见楚汝墨瘦弱的身体跪在满是白霜的地上，略显单薄的衣衫被求风一打就透。

没等楚国隆开口，楚汝墨就面带愧疚地开口道：“汝墨无意间听闻父亲和祖母因为汝墨的婚事而发生不愉快。汝墨听后深感愧疚，还希望父亲不要因为汝墨而破坏了您与祖母质之间的母子情谊！”

楚国隆没有想到楚汝墨今日跪在这里是为了说这件事，让木香和木灵赶紧扶楚汝墨起来。

“汝墨放心，父亲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断不会让那种无赖角色成了我楚相府的女婿！”

楚国隆说得语重心长信誓旦旦，不知道的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为女儿婚事着想的好父亲。

楚汝墨压下心中涌上的阵阵恶心，扬起一个略微惨淡的笑容，幽幽开口：“父亲位高权重，朝野之上父亲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时盯着。”

“祖母是父亲的庶母，如今她老人家进京，父亲一旦有任何不合适的动作就会惹人非议的。汝墨怎可以因为自己的婚事而让父亲饱受争议？”

“即便父亲和祖母意见相左，父亲也应该表面给她些面子，不要损了相府表面的和睦，不然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吗？”

楚汝墨的话每一句都说在楚国隆的心坎上，打量着眼前眉清目秀，贵气凛凛的女儿，他忽然发现楚汝墨这通身的贵气比起宫中的公主也不会逊色，反而还多了一种他从未在别人的见过的气质。

把这样的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真是太不划算了。

楚汝墨看着楚国隆眸间的算计神色，看向自己的目光分明不是一个父亲看着女儿时的温馨宠爱，而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能为他带来多大利益时候的贪婪冷漠。

对父女之情早已寒心的楚汝墨看到这个目光时，麻木的心还是疼痛起来。不过看着楚国隆露出可惜的眼神，楚汝墨就知道楚国隆会亲手解决老夫人安排的这门婚事。

果然，没过几日，就传来郑水生死亡的消息，郑水生在赌坊一掷千金输了个精光不说，还输了千万两银子。因为偿还不起，当场就按照赌场的规矩，当场被断了筋脉，没等到大夫来就咽了气。

楚汝墨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感叹楚国隆果真是心狠手辣之辈，不过也正是这种狠辣，才会彻底断了老夫人的念想。

比起楚汝墨心情的复杂，安慈居中蔓延的气氛则单纯很多。

“什么！”手中的瓷杯应声而落，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传话的侍女，怒气顿生。

郑水生好端端地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发生意外？前几天楚国隆突然答应郑水生娶楚汝墨的事情时候她还觉得奇怪，如今想来，一定是楚国隆故意放低自己的警惕，然后知道郑水生好赌，就故意引诱他去了赌场设下了局。

不过这件事楚国隆做得隐秘，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再加上郑水生之前就因为在赌坊出了老千被人砍下过手指，也无法证明郑水生是被人设计的。

愤怒的老夫人对于郑水生的死没有感到悲伤，反而还埋怨郑水生是个福薄的短命鬼，到手的好亲事竟然被他的死而搅黄了。

“姑妈，你不用感觉伤心，我看那楚大小姐本来就不是个好的，我们郑家没娶她也是对的。”在一旁的郑雪瑶用修长如葱白的手剥着紫红色的葡萄，浅浅一笑，放进了老夫人桌案前白玉小碗里。

看着乖巧懂事的郑雪瑶，老夫人心中不禁感到欣慰，拉过郑雪瑶柔若无骨的小手，语重心长道：“雪瑶，你要把楚国隆的心抢到你身边，比起年老色衰的姚氏，楚国隆到时候自然会让年轻漂亮的你成为相府名正言顺的夫人。”

姑侄两人扬起得意的笑容，仿佛她们已经成为了相府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