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岸被这个甜美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像楚倾颜说的那样不堪，至少长得还和他的口味。

“公子，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龙源客栈，我见姑娘落水，也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便将姑娘送到这里，还希望姑娘原谅在下的唐突。”

“公子说的是哪的话，小女子的命是公子救的，又怎能怨公子？”

楚汝墨抬眸看着程鹤岸，又羞涩的低下头，灯火照在楚汝墨的姣好脸上，纤长的睫毛映着灯火，投下的剪影像是蒲扇一样，柔和而乖巧。她知道程鹤岸最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前世楚倾颜就是这样的得到了程鹤岸的心。

不过如今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得到程鹤岸的心，而是为了放低他的警惕，为了有朝一日亲手挖出他的心，亲手为她前世惨死的舅舅一家和她可怜的孩子报仇。

“在下救了小姐也是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在意的。”说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用勺子舀了一口药汤，伸手喂到她的唇边。

脸皮还真厚，楚汝墨压下心头对程鹤岸厌恶，羞涩地摇摇头，躲开勺子。

前一世，就是在她喝药的时候，京城东北角说书的皮老三走错了房门，看到了这一幕，结果第二天满京城就传遍了丞相千金楚汝墨水性杨花客栈夜会情郎的谣言。

现在想想，那皮老三为何会突然走进这个房间，为什么一个说书的竟会认识一个相府千金？这难道是巧合吗？

前世的她会相信，可重生一次，她可不会再信。

想着时辰差不多了，楚汝墨计上心来，佯作头痛，将头靠在程鹤岸的肩膀，正好遮住自己的全脸。

“小女子还未曾问公子名字，以后定当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没想到楚汝墨如此热情，程鹤岸有些意外，笑道：“在下是程鹤岸。”

“程鹤岸？你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皇后之子程鹤岸？”

听到门口有声音，楚汝墨眸中闪过一袭狡黠，故作惊讶的提高音量，将程鹤岸的身份强调了一遍。

没等程鹤岸开口，楚汝墨又继续说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家妹楚倾颜曾在睡梦中喊过您的名讳，我当时我还以为是倾颜妹妹的心上人。后来我才知道您是四皇子殿下。”

闺阁女子在睡梦中唤一个男人的名字……

多么引人遐想啊！

尤其那女子还是才冠京城的楚倾颜，那男子还是个风华正茂的俊皇子。

说书人不仅嘴皮子厉害，脑子也运行得快，一个香艳唯美又卖座的故事就上演在皮老三的脑海里。

刚才有人传信让他到龙源客栈白莲字号的房间去，说是有惊喜。他当时还不信，可听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八卦，皮老三才觉得自己来对了。不过信上说这故事主角叫楚汝墨，但他分明听到是楚倾颜，看来是写信之人搞错了。

房间里的楚汝墨推开程鹤岸，说天色已晚她要回家，省得父亲担心。程鹤岸见皮老三还没闯进来，楚汝墨又执意要走，心中烦闷，早就将那皮老三诅咒千万遍了，但表面上却还是春风拂面的谦谦君子模样。

“那我送姑娘回府！”

“多谢四皇子美意，但深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皇子送我回家恐被别人说了闲话。早闻四皇子是谦谦君子，定不会让小女子为难。”

楚汝墨温温婉婉地施了一礼，左手搭在右手上，微微屈膝，明明是一个低姿态的动作但举止投足间竟带着皇家的贵气。

程鹤岸发现这一点后，又随即摇摇头，都说这丞相大千金是个实打实的草包，又怎么会有皇家的风度，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目送着楚汝墨离去，程鹤岸没有看到楚汝墨唇角扬起的弧度。

楚汝墨离开房间，面上的温柔甜美都冷了下来。心道，程鹤岸，明天早上大街小巷都会传遍你和楚倾颜的香艳缠绵的故事。

你们不是相爱吗？今天她楚汝墨也做一回月老，促成你们的姻缘，如何？

从后门回到相府，楚汝墨就看到正堂灯火通明。

楚倾颜安慰着哭成泪人的姚姨娘，而一旁的楚国隆也是皱着眉头，呵斥着小厮。

“你说找不到？找不到就接着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呸呸呸！汝墨福大命大，怎么会见尸？”闻言的姚姨娘拍打着楚国隆的肩膀，一双美目哭得通红看起来着实为楚汝墨担忧，让楚国隆只觉得更加怜惜，轻轻地将姚姨娘拥在怀中，轻声安慰。

“是我说错话了，汝墨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楚倾颜眉眼染上忧色，上前一步，走到楚国隆面前，泪水涟涟道：“爹爹，姨娘，大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可这天色已晚，我右眼总跳个不停，大姐姐会不会遇到地痞无赖啊！”

“倾颜，你可别吓姨娘我……万一汝墨被奸人辱了清白，我死了之后有何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夫人啊！”

看着姚姨娘悲怮地依偎在楚国隆怀中，楚汝墨就觉得恶心。

当初她就是因为姚姨娘楚倾颜这对母女精湛的演技才被骗了二十多年的。自从母亲走后，她把姚姨娘看最亲娘，把楚倾颜当做好姐妹。当初楚国隆要扶正姚姨娘，她舅舅极力反对，在朝堂上给楚国隆施压，最后还是她去劝舅舅，说姚姨娘待她如己出，是个好人。

现在想想，这都是楚国隆和那母女做的局，自己真是太傻了。

“姨娘，女子的贞洁比性命更重要，我视你如亲母，平时对你百般孝顺，可你却口口声声污我名节？”

楚汝墨从阴影中走出，杏眼圆瞪，声音中的威仪让正堂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平日如草包的大小姐怎么今日会有如此的气势？

“汝墨，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啊！”姚姨娘心中也是疑惑，但一想到平日里楚汝墨是个蠢的，很好糊弄。便亲热的走到楚汝墨面前，拉着楚汝墨的手，面露关切，“你手怎么这么凉？福嫂，还不快去给大小姐熬一碗姜汤。”

“不必了！一个在嫡女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编排嫡女名声的姨娘，她下人做的姜汤，我可不敢喝！”楚汝墨甩开姚姨娘的手，走到楚国隆面前。

“今日汝墨在赏花灯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水，可身边的随从却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幸好有人救了我，不然女儿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舅舅了！”

楚汝墨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声音明显颤抖得话不成声，闪闪的泪珠在眼眶凝聚，打着转却没有往下掉落，佯作坚强比刻意乞怜更会让人心软。

这还是上一世楚倾颜用血和泪教会她的。

前一世楚国隆对她见死不救，但是她相信那是因为楚倾颜得了势，向来最擅见风使陀的楚国隆才会站在楚倾颜那边。

虽然重生后的楚汝墨不曾再把楚国隆当作父亲，但是在她没有好充足的准备前还是要借助楚国隆来打压姚姨娘母女。而楚国隆也会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以及顾及到威武大将军的威望，不会太过偏袒姚姨娘母女。

楚国隆冷眼看了姚姨娘一眼。

“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下人竟然没跟住主子，让主子陷入险地？今天和大小姐一同出门的下人都罚一个月的工钱。至于你，好好管教下人，我可不想再在看到这样的事！”

“爹爹，这怎么可以怪姨娘？明明是楚汝墨她自己失足落的水？”楚倾颜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国隆。

现在的楚倾颜比起十年之后的楚倾颜还是太稚嫩，太沉不住气。她一想到这本来是为楚汝墨设下的局，可楚汝墨不仅没事，还让姨娘被爹爹训斥，就不甘心。

“二妹妹！一个姨娘掌握府中中馈，在京城本就是个笑话。如今她管制下人不严，害得我差点溺死，你身为庶妹不为你的嫡姐担忧，反而直呼嫡姐姓名，竟然为一个姨娘开脱？这是你身为相府千金该有的家教吗？”

楚汝墨的身子比楚倾颜高，再加上前世身为皇后多年养成了通身的威仪贵气。如今她目光如炬地直视着楚倾颜，让一向心比天高的楚倾颜不禁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大小姐，妾身自认有错，可千不该万不该因为倾颜是妾身的孩子，你便迁怒你的妹妹啊。”说着，姚姨娘一双柔美多情的眼睛委屈埋怨地向楚国隆看去。

楚国隆一见姚姨娘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心中一软，不悦地看向楚汝墨，呵斥道：“汝墨，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妹妹？还不跟倾颜道歉！”

“爹爹，古人言长姐如母，我的娘亲早去，妹妹一直在姚姨娘膝下抚养。姚姨娘虽然跟在爹爹身边多年，长了些眼界，但姚姨娘不过是一商贾之女，见识还是浅薄。”

说到这，楚汝墨顿了顿，看向被气得脸色苍白的姚姨娘和楚倾颜，轻轻咧唇缓缓开口。

“我母亲是百年世家徐家之女，虽然我只和母亲相处五年，但我想母亲教给我的大家风度应该是姚姨娘这种商贾之女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而刚才，倾颜妹妹身为庶女竟然对嫡姐直呼其名，这般作态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不明真相的外人耻笑爹爹嫡庶不分，乱了纲常吗？”

楚国隆想到前阵子有一个官员因为宠妾灭妻，被谏官谏言，从正三品贬到了正五品。不禁有些后怕，他好不容易才做到了今天的位置，他可不想因为自家后院的事让他一切的努力付之东流。

拍拍楚汝墨的肩膀，转头对楚倾颜怒道:“你姐姐说的是，你也太不知礼教了，回去抄一百遍遍女戒。”

姚姨娘银牙紧咬，心中暗骂楚汝墨小贱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才解恨。

但夫妻十多年她比谁都清楚他的性情，什么都比不上他的仕途重要。而且他罚倾颜抄女戒，也不过是糊弄样子，不会真的去查，便要拉着楚倾颜离开。

身后却传来幽幽的女声，“二妹妹，一百遍着实有些多了，你就抄十遍就好，三日后我会亲自检查的。”

气得楚倾颜一回到如玉轩就打砸东西。

楚汝墨听着婢女传来的消息，唇角轻扬，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这和她前世所受的屈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楚倾颜，今个儿只是排练而已，明天才是好戏上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