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寒鸦昭阳日影斜(八)
第十八章 寒鸦昭阳日影斜(八)

其中一个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滑溜溜的胰子就抹到了我的背上,冷的我一个寒颤,“姑娘还是省着点力气吧,你的法力已经被大王封住了,你若是聪明,便该知道眼下曲意顺从才是上上之策。”

我看了她一眼,想想也是,便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过去,她给我打了胰子,就退了下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不过是洗个澡,却用了十来个人伺候,我在蓬莱岛做帝姬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阵仗,所以很是不习惯,蹲在汤泉中不肯动弹。谁知她们竟然要吓狠手,将那各色的香精油一股脑儿都倒进汤泉里,那水本就热,香气热腾腾的散开,物极必反,那种气味直冲脑门,效用堪比薄荷油,我被熏的头昏脑胀,四肢无力,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出来。

我实在不晓得她们这恨不得用刀子捅了我的眼神是为哪般,只能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看着她们,生怕她们对我下黑手。其实除了那个长的很剽悍的略有些平庸,这些宫女皆是一等一的小家碧玉,可见这妖尊的艳福确实不浅。

好容易梳了头,我已经痛的要死,她们又要替我涂脂抹粉,我向来不爱这些便急忙拒绝。她们这才像是舒服了些。

我更衣的空档,可巧听见那些宫女在偷偷嚼舌根,顿时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先听一句:“大王怎么就看上她没看上我呢?”

这个一句:“大王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个一句:“她长得还没我好看。”

还有人说:“大王从哪捡了这么个狐媚子,以为比我长的好看有些脾气就能吸引大王关心,做梦!”

更有人道:“你们都做春梦呢,你们没看到大王看她那眼神儿,像要扒了她似的。”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生怕我听不到,我不仅听到了,还听得心惊肉跳,自己无缘无故被绑了也就罢了,还遇上个欠了这么多风流债的主儿,得罪这么些人,我冤不冤呐。曾听过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原本身为女子我很是厌弃这句话,今日才知道原来并非是空穴来风,真真是可悲可叹。

因为折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所以他是不是真的请我来赏花吃茶已经不得而知,她们也懒得管我,所以我更衣沐浴之后她们便散了。不过这千刹明宫乃是妖尊的王宫,性质等同于魔界的大明宫,鬼界的紫冥宫,佛界的灵山,守卫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森严,法力被封,我能逃出去的几率可以比得上我看到一只蚊子立刻认出它是公母。

我出不去,便只能被困在这守卫森严的宫殿里头,偶尔开窗透气,头伸出去半分,那一旁的两个侍卫就直接用那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我头顶,我摸了摸那刀刃,指腹上立刻一道血痕,吓得我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急忙关上窗子。

原本以为折殇酒醒了便会放我出去,可是没想到我这一等便是三四日,别说是折殇了,连个公蚊子都没见飞进来。而且我颇寄希望的救兵也没能出现。

庆尹该不会,还在空侯山上躺着睡呢吧!

我在坐立不安中又过了一日,终于盼到有人推开了殿门,不想却并不是折殇,而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他交给我一个锦盒,说是折殇命他交给我的。

我接过打开一看,鹅黄的垫子里裹着一枚晶莹碧绿的玉牌还有一封书信,书信内容的大致意思是说,我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带着这玉牌在千刹明宫里四处逛逛,这玉牌是他的信物,见玉牌如见他,只要不出千刹明宫,便是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事,至于何时放我回去,只字未提。

我越发不懂折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既然掳了我过来,便是有缘由,如今却什么都没做便将我置之不理却又不放我回去,总也该给我一个缘由,他这算什么。

虽然愤愤不平,却也十分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况且因为我是折殇带回来的人,我竟然一下子得罪了周遭所有的宫女,她们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偏偏折殇将我这样掖着藏着,愣是没有个说法,她们便越发看我不顺眼。

言语相讥,冷嘲热讽倒是小事,昨日她们居然不给我送饭送茶,让我足足饿了一日,浑身无力,头昏眼花,却是让我忍无可忍。

说庆尹在吃上一向执着,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熬过了冷言冷语,唇枪舌剑,结果却输在了几顿饱饭上,真真是丢尽了脸面,如此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我得了那玉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溜去厨房为自己做了一桌拿手好菜来慰劳肚子中的馋虫。我来的突然,又有了那如见妖尊亲临的玉牌,她们自然是应接不暇,没功夫在食材里下毒让我受罪,只得统统被我撵了出去,实为她们的憾事。

因为我的混元袋也被折殇一并收走了,而且除了那套中衣,眼下我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自己的,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勉强凑活着,用一只他们装米用的布口袋来代替混元袋,打包了好些点心果酒,熏肠酱肚什么的,足够我再应付三四日。个中心酸着实不可细数。

我是从后窗跳出去的,险些栽了个跟头,见四周无人便沿着墙角偷偷溜回了绮霞宫,最后将那口袋藏在一只大箱子里。

我此番酒足饭饱,闲来无事就在这绮霞宫的书房里挑挑拣拣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消解时间的书,从上到下翻了一遍,还真的翻出了一些传奇脚本,书页早已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我仔细翻了翻,这些都是凡界的物件,封皮上被种了封印才能保存这样久,看来这里以前住过的人,不是从凡界来的,便是对凡界里这些小玩意儿有兴趣的姑娘。

为什么偏偏是姑娘,因为我在这里被软禁了三四日的时间里,曾将这大殿翻了个底朝天,这里虽然没妆台首饰,却被我另找出了几件尚且未做完的小孩子的衣裳,一只针线荷包,还有用碎布做成的一件百纳衣,老虎头的小鞋子,而那些沉甸甸的大箱子里,全部都是曾经时兴过的成匹的布料和各色花线,有用过的,也有没用过的。我做过针线,晓得女子做的针线同男子做的针线有什么不同。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听那些宫女说,折殇虽至今都并未娶亲,为人爱拈花惹草,不过取向还是正常来的……

这些个小本子虽然是我看过的,不过重温一遍倒也消磨了半日,实属难得。眼下自救无望,被救仍是遥遥无期,我这心里是一片明一片暗,惆怅得很。

至了酉时初刻,侍卫换班,守卫松散,绮霞宫外济济的一堆侍卫终于让我的眼睛有了片刻的安宁,我在绮霞宫里四处溜达,虽然逃走无望,可是常言道知己知彼,可见摸清了这千刹明宫里的路总是好的,倘若有一日真的要逃,至少不会走进死路里。

中皇山此时正值寒冬,西荒妖界此时却是初夏,池塘里浮莲朵朵,姹紫嫣红,丝毫不逊盛夏时分的梵天池。想那梵天池的荷花,自从红莲仙子繁缕死后便再也开不出红色,因而失了许多非凡景致,如今再看着这塘里艳艳红莲也绝非寻常凡品,心里也算了了一桩夙愿。而且听闻那繁缕仙子原本是东君亲手栽种的红莲里化出的一个小仙,素来仰慕东君,而东君因她的事受到了牵连,如今还在凡界受累世情劫,那一片痴心,如今几乎再无人记得,更是多了唏嘘。

我这里刚刚一番感慨,并着近来这几日这些稀里糊涂的事,心里越发是一片愁云惨雾,凄凄惨惨戚戚,徘徊在心头难以疏解,该死的躲了几日的那个什么妖尊折殇居然在这个时候露面了。我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眼睛揉了又揉,绝对不会有错,他是从一个不起眼的角门里进了这宫苑之中的。

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眼下我哪里会在这里看别人白眼,只是,我的法术被他封印了,我越发不能奈他如何,看了他只有躲的份,哪里还有功夫同他理论那许多事。

我正要起身开跑,却不料他也已经看到了我,三两步便追上我,一把拽住,“你别走。”

我在心底直骂娘,“见到你我不走,难不成还要看你脸色,低声下气求你放我回去不成,少做梦了。就算是你真心请我喝茶,本姑娘也不喝了。”

我用力挣开,“你干什么,我们才见了几次,第一次你不由分说就把我绑到这,对我不吭不理的害我净遭别人冷眼,第三次又这样拉拉扯扯,算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便,放个痛快话。”

谁知他竟突然向我行礼:“怠慢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姑娘谅解,我这不是来向姑娘赔罪了吗?”

我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是自己可能没睡醒还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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