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哥昨晚睡前设的是早上五点半的闹钟，被阿妹的电话叫醒之后他愤愤然的去检查闹钟，却发现闹钟还是好的，只是自己睡得太死连闹钟的声音都听不到。

他苦笑着进了洗手间去洗脸，刷牙。昨晚洗澡时他太困了没有时间洗头，现在头发乱糟糟的，他又咬着牙将脑袋低到了水龙头之下，冰凉的水霎时间使得阿哥清醒无比，甚至咬牙切齿的忍受。

他出门时，房东阿姨正站在楼上的阳台吃着碗里的面。她看见阿哥，问：“一辰啊，去上班啊？”可她看见阿哥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

阿哥被后面阿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转过头笑着对阿姨说，“阿姨，我要回去一趟，昨晚回来的晚了，今天又起晚了，没有来得及跟您说。”

阿姨有些惊愕，“现在就走吗？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跟我讲啊！”她佯装生气，瞪着阿哥。

阿哥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说：“对不起了阿姨，昨晚真的来得晚了，我现在要去赶车呢。”

“这么急啊？”阿姨问，“还想叫你上楼吃面呢，今天我煮多了。那赶紧去吧，带你阿妹来我瞧瞧!”阿姨也听阿哥说起过阿妹，她跟阿哥说她真心想见见他怪脾气的阿妹。

于是阿哥一路上匆匆的迈着步子，还想着阿姨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大早上的提着大包小包的还不打声招呼就要走是不是负债潜逃啊，想想半个月也要过了。但又觉得阿姨不像那种人，阿姨不缺钱，况且潜逃也应该是提着被褥床单衣服裤子之类的……他脑袋里胡乱的想着，停在了马路边向一辆出租车招手。

黄皮的出租车定在阿哥的面前，车门的玻璃弹窗缓缓降下。阿哥俯身凑到车窗旁问车里师傅：“师傅，去地铁南站吗？”说完他觉得车里的师傅熟悉，好像见过。

“是你啊小伙子，去的去的，快上车吧！”车里的师傅倒像是认得阿哥，他招呼阿哥上车。

阿哥点头说着“谢谢”然后打开出租车的车门进去。他也想起来了旁边的师傅就是自己昨天在斑马线上遇到的那位大叔，他系上安全带坐稳了之后对旁边的大叔说，“是你啊，大叔，这么早就出来拉人了？”

大叔笑了一声启动车的引擎跟阿哥说：“小伙子见笑了，我被老婆赶出来的，觉还没睡够呢。那婆娘特别凶，我女儿都不想回来过夜了。”

阿哥歪着头看见大叔的嘴角微扬着，眼睛眯着眼角出现了好些细纹。他说：“大叔开玩笑的吧？”

“哎！哪里是开玩笑，叔叔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大叔转过头看了一眼阿哥，“……你不是在东街那边上班吗？看你提着这些包是要去哪儿啊？”他问阿哥。

“哦，我要回去一趟，我家在H市，我是在这里工作的。”阿哥说。

“H市的……我女儿也在那个城市上过大学呢，今年暑假刚毕业。”

“小伙子多少岁了？”大叔话锋一转，扭过头看了阿哥一眼。

“就快二十一了。”阿哥淡淡的说，心想着大叔问这个干嘛啊？

“二十一，二十一就出来工作了，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吧？”大叔问。

阿哥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一下，硬是扯起嘴角的说，“没有，我父母去世早，我读完高中就没有读书了……”他尽量说得自然。

“噢……”大叔点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挡风玻璃后面的路，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阿哥吸了一口气放松的靠在背后的坐垫椅上，眼睛也直直的看着前方的路。其实，他有些难过，每当提起父母的时候他就会有些难过，有关父母的往事以及当年阿妹哭得小疯子一样的模样会闪现在他的脑海。但他总会告诉自己，不能难过，不能难过，他是哥哥，他还有一个妹妹，他还要照顾妹妹。

有时候，阿哥也会害怕阿妹会被人问起爸妈之类的问题，他觉得那时阿妹肯定会很难过，晚上蒙在被窝里的时候她就应该会悄悄的掉眼泪了。但成长是痛啊，阿哥希望自己能快点成熟，再成熟，阿妹也要快点长大，在长大。

直到有一天能成为轻易不会掉眼泪的人。

“小伙子，到了……”大叔将出租车转了一个弯停在路边，“早点上车吧，那儿离这里挺远。”大叔说。

阿哥看着计程表上的路程，给了大叔二十元钱，大叔说给多了，但是阿哥已经解了安全带下去了，他身上还系着安全带一时也下不了车。

他无奈捏着手中的钱，对着阿哥的身影喊了一声，“小伙子加油啊！早点回去。”

“是的……”阿哥提着包回过头来回答。

“谢谢大叔了!”他跑进售票厅里……

（二）

王璐璐洗漱完了打开店里的玻璃门，又去将四面的玻璃墙的帘子拉开。太阳还没有出来又或者今天太阳不会出现了，但外面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已经使得店里足够明亮。

她转身回到卫生间里提着拖把出来慢慢的拖着，把十多平方的地板都拖了一遍，洁净的地板于是映照着外面的光亮晶晶的。她怕太滑，又去将拖把甩干了再拖一遍。

店外的过道上已经有许多人影走动，但他们都没有进到这个店里，有的也只是往里面瞟了几眼。王璐璐于是回到卫生间里去洗了头，到卧室里用吹风机吹着。

还是没有顾客，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一边走向店口的收银台一边抬手在脑后绑着马尾。脸上闷闷不乐。

她放在收银台上的的手机响了一阵，她拿起来划了一下屏幕接听。

“喂，爸……”

“女儿啊，起来没有啊？”里面传来一位大叔沉稳问候的声音。

“起了，爸。”王璐璐微笑着回答，一只胳膊撑着下巴抵在收银台上。

里面的大叔用蛮严肃的话音说，“起了就赶紧做早餐吃去，别饿着了，你胃本来就不好，爸爸又没空照顾你……”爸爸说着，夹着一些焦虑。

王璐璐感受到了， “爸，我不饿，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今天晚上我回去看你。”她说。

那边的爸爸依旧坚持，他说：“不行，必须吃早餐，你忘了你住院的事了……”

王璐璐的眉头皱一下，在椅子上坐端正了看着面前的玻璃门，好一会儿她才说，“好的爸，我这就去做……我真的去做，等一下我拍照片给你。”她怕爸爸不相信自己。

“傻孩子，多大的人啦要听话了，不然我和你妈都不放心你。”爸爸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从电话那头慰籍着女儿，“那记得吃饭啊，爸爸也忙……”他说。

“嗯!”王璐璐在爸爸看不见的这边甜甜的点头。她感觉心里暖暖的，看已经却酸酸的。

她挂了爸爸的电话，放下手机吸了一口大气才拿起台上的座机拨号————她鸡蛋都吃完了，只能订快餐了。

却“嗯”了一声，她瞄见了夹在电脑鼠标垫下的一张五十元，昨晚阿哥偷偷留下的五十元。

她现在才发现。

她想起了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