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太妃殁了
25 太妃殁了

小黄门急忙走过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太后,太妃殁了。”

太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黄门道:“刚传来的消息,听说是回封地的路上。”

太后问道:“皇上知道吗?”

“启禀太后,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小黄门道。

太后想了想道:“皇上现在在哪?”

“在勤政殿偏殿”小黄门道。

“来人,传旨取消今晚甘泉宫夜宴。摆驾,去勤政殿偏殿。”太后道。

凌宣正在偏殿看奏折,小安子在旁躬身而立。

这时小顺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跪下道:“启禀皇上,宫外传来消息,太妃殁了。”

凌宣脸色立时大变,心中一惊,手中奏折从手中滑落。站起来急急问道:“小顺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给朕听。”

小顺子因为飞奔而来,难免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道:“奴才…奴才,刚才听回禀太后的黄门说太妃半路发病,已经身亡。”

“啊”凌宣有气无力坐下,面色愈发苍白,口中喃喃道:“母妃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旧疾复发?是谁来禀报的此事?”眼里汪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道:“小顺子,摆驾长乐宫,朕要当面问个明白。”

“唯”小顺子正起身准备往外走。

外面黄门高声道:“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凌宣起身迎接太后。

沈宓躬身行礼道:“见过皇上。”

“平身”。

太后见他的神色异常知道太妃殁了之事,坐下来缓缓道:“哀家来,皇上应该知道什么事了吧?太妃半路旧疾复发身亡,哀家以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封地。也赏了厚重的随葬品,命人厚葬太妃。”

凌宣跪下恳求道:“请太后准许儿臣到封地祭奠太妃,已进儿臣孝道。”

太后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正色道:“皇上有这片孝心很好。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应为天下百姓着想,不应沉迷于儿女私情。”

凌宣泪流满面还欲说什么,太后不耐烦站起身来道:“好了,皇上节哀顺变。哀家宫里还有事,先走了。小顺子、小安子好好伺候皇上。若有什么差池,拿你俩试问。”

小顺子、小安子趴在地上叩头道:“唯,奴才谨遵太后懿旨。”一左一右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皇上道:“皇上请节哀。”

沈宓知道凌宣心情不好轻声道:“皇上,不如臣妾留在这里陪伴皇上。”说完低眉敛衽地站在一边。

沈太后走了。

凌宣坐在椅子上茫茫渺渺地注视着窗外,他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倒涌,脸色愈来愈阴沉心想:朕对太后言听计从,善待她母家人,封沈宓为皇后。他的哥哥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朝廷诸事先回禀她在做定夺,可她连让我见太妃最后一面都不许。太妃可是朕的生母啊。“砰”一拳击在案上,霍地站起来。他气愤的将手中的笔折成两段,顺势就是一脚,只听‘哗啦’一阵乱响满案奏折、笔、镇纸、图章、,全打翻在地下!

小顺子、小安子‘扑通’一声都跪在地下。

守在外面的侍卫不知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两步抢进来,见他俩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几个宫婢趴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沈宓道:“这里没事,你们退下吧。”侍卫躬身行礼后退出。跪下道:“皇上请息雷霆之怒。”

这时敬事房黄门在门外道:“奴才请旨,皇上今晚宿在哪个宫中?奴才好去传旨,让宫中娘娘预备接驾。”

凌宣一下子从暴怒中清醒过来,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沈宓怒斥道:“没看见皇上心情不好吗?今晚那个宫也不去。”

凌宣听见她如此一说,眉梢微微一挑心中已有主意道:“慢着。”

沈宓转过头望着他轻声道:“皇上?”

凌宣看也不看她道:“去传旨,朕今晚去长春宫。也请皇后回宫休息吧。夜黑风露重,路上小心。摆驾,长春宫。”“唯”

沈宓微含酸意地望着他被黄门拥簇着而去,气的浑身发抖想道:“我在这里,皇上视为无有。本宫与李良人一向不睦,反而去贱人哪里。”

凌宣坐在步撵里心想:“听说皇后与李良人一向不睦,朕从前不见她确实是照拂皇后面子。既然太后狠心拒绝朕地请求,那我也无须顾及其它了。”

长春宫门口,李良人已经率侍女秋菊、春香在等候。

见凌宣下了步撵急忙躬身行礼道:“臣妾恭迎皇上。”

“平身吧。”凌宣拉起她的手一边往长春宫里走去,一边道:“天气寒冷,还在门口等候朕,当心身体。以后不要再门口等朕了。”

李良人娇羞道:“臣妾愿意等嘛。皇上还不曾用过晚膳吧?臣妾准备了几样清淡吃食,让奴才摆上桌来。臣妾侍候皇上进膳如何?”

凌宣轻声道:“朕不饿,朕有心事。不要叫奴才摆上来了。你坐下来陪着说会儿话。”

李良人躬身道:“唯。臣妾全凭皇上吩咐。”

凌宣半躺在榻上,怔怔望着屋顶出神。

李良人侧身坐在榻旁的软椅上,见他双眼浮肿,眉头紧皱,胸中似有满怀心事。几次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坐在那默不作声。长春宫里一时静的地上掉根针也听得见。

秋菊悄悄端上茶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低头退了出去。

良久才听得他深长地叹息一声。李良人吓了一跳,柔声道:“皇上有何心事?不妨对臣妾说。一来什么事说出来,心里可以痛快。二来臣妾也许可以为您分忧。皇上意下如何?”

凌宣见她肤白如雪,鬓如乌云,柳眉凤眼,双颊红润欲滴,真似月里嫦娥下凡。奈何此时心事重重实在无心顾及儿女情长。眼里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声音亦是软弱到了极处道:“朕的生母过世了。”

李良人闻得此言,深深一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凌宣道:“今天上午,小顺子来禀报说太妃殁了。朕怎么都不相信,好好地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身为一国之君,主持一国朝政。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去封地为她烧些纸钱都不可以。”他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无端之下,这眼神叫人害怕和惊惶。

李良人起身半跪在榻前,把他的手合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安慰道:“皇上的心情我理解。连见最后一面都不可以吗?”

“很难。”凌宣摇头:“太后说我已是先帝的儿子。我的母亲就是她当今太后。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掉出来,只有回到长春宫在你面前我才敢说才敢难过。这究竟是谁的错。”

李良人眼含泪水道:“可怜的皇上。谁都没有错,是命运错了。可是太妃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啊。”

凌宣目中尽是阴翳,许久叹息道:“这也许就是当皇帝的悲哀吧。”

李良人极力劝解道:“皇上是大汉天子,怎么可以用悲哀两个字呢?”

凌宣神情亦是怔忡忧伤之态,许久方道:“因为我确实有这种感觉。你小时候一定过得非常幸福。有父母在身边,有人真正关心你。我从七岁就进宫了。”

闻听此言,李良人的心里满是怜惜、同情,七岁,自己无忧无虑的在父母身边享尽天伦之乐。而他却离开父母。

凌宣反手抚摸着她的手背道:“七岁,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在记忆里我是被一群黄门养大的。有的对我好,有的对我暗地里使坏。见不着生父生母,只有太后。太后对我很严。我很难想象温暖这两个字的滋味。每天只有恐惧、担心。”

陪伴在他身边数年了,她第一次听他这样用疲惫伤感的口气说话,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此刻,他这样软弱而伤心。那样孤单无助的眼神,那样深刻入骨的哀伤与痛惜,瞬间勾起了她的悲痛。小心翼翼问道:“恐惧什么?担心什么?是怀疑太妃遭人暗害?”

凌宣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转瞬又恢复平日的神色道:“朕不知道。只是觉得太妃死的蹊跷。”顿了一下,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你听到了什么?”

李良人道:“臣妾一深宫妇人,哪里听得什么。”暗中却时时留意着皇上的神色。他倒是如常的样子,并不见任何异样

凌宣道:“不许隐瞒朕,有话直说。”

听见他如此说,她万万不料这个少年天子,猜疑之心竟如此之重,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顿觉不妙,忙镇定心神从容不迫跪下道:“臣妾只是听说太妃平时善良随和,宽容大度,怎么说去就去了呢。请皇上保重龙体,节哀顺变。”原来,李良人听秋菊说太妃死的突然,满皇宫都在议论这件事和太后有关。只是瞒着皇上罢了。且平时她和皇后不睦,今天本想把听到的全部告诉皇上,只是一来慑于太后威严,二来她深知就算皇上查出此事和太后有关,皇上也奈何不了。再说若太后知道自己说与皇帝的这些话。论她的心性,一定饶不了自己。所以只有三缄其口,只说些无关此事,不痛不痒的话。

“唔?朕有些累了。”凌宣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跪在地下的她道:“平身吧。朕今天想在这里为太妃烧些纸钱,已尽儿子孝心。”来到院中,冲着封地的方向叩了三个头,把纸钱放入盆中点燃泣道:“儿子不能陪在母妃身边,如果您泉下有知,还望原谅儿子。儿子只能在此为母妃多烧些纸钱。望您一路好走。”

李良人跪在他身边把纸钱递给他,想起平日太妃和善亲人,如今竟一赴黄泉……想着不禁泪如雨下。

凌宣泪眼迷离,望着直上的黑烟,几度欲哽,伤心至极。

长乐宫中,鎏金珐琅鼎里兰花香的气味太浓,太后不耐烦的叫如意将鼎中的香全撤了出去,然而还是觉得心中发闷,吩咐纪儿道:“随哀家到宮院中站站。”“唯”

走出宫中,站在院中深深吸一口气,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心中的烦闷。厚厚的云层笼罩着铅灰色的天空,太后仰首望着神秘而变化无常的苍穹默默无语。一阵寒风袭来,她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双肩。这时,如意走了过来将一袭披肩轻轻披在她身上。

太后见长春宫的方向黑烟袅袅直冲云霄,便问道:“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黑烟?是不是宫中走水了?”

旁边黄门听了这话,躬身行礼道:“回禀太后,是皇上在长春宫祭奠太妃在烧纸。”

纪儿轻声道:“太后,宫中是禁止烧纸钱的,皇上怎能明知故犯呢?”

太后叹了一口气冷冷道:“算了。皇上既然有孝心,哀家就成全他。不去打扰他。”

几天后,沈宓怒气冲冲地来到长乐宫中。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娇媚容颜,哽咽不止,对太后哭诉道:“太后不准皇上见太妃最后一面,皇上有怨怼之心,已经很长时间不见臣妾了。”

太后的眼里有瞬间的怜惜,听着她的哀哀哭泣思绪紊乱,勉凝神静气道:“江浙水漫成灾,百姓流离失所,修筑的堤坝岌岌可危,赈灾的官银已经送出,不知可否送到百姓手中。苗疆叛乱,皇上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连膳食也是由司膳房顿顿送进去用的。别说你,就连哀家也是想见一面也不可得。”

想起自己费尽周折立凌宣当上皇帝,才过的几天安生日子,他已经越来越不是以前对自尽唯命是从的皇帝了。心中暗自叹气道:“哀家已有所耳闻,苗人不服,其中有一伙人来到京城。哀家怕此时皇上出宫对皇上不利,所以才不许他出宫,不想他心生怨恨,竟然牵扯进皇后。唉,皇上怎样才能体会哀家一片苦心。毕竟母子不是一脉啊。”

本来沈宓来见太后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听见她如此一说,想到她心中也有这些烦恼,不知怎么说了,只好轻声道:“太后的心意皇上迟早会明白的,只是臣妾见不到皇上,如何能劝解?”顿了顿又提高了嗓门冷笑道:“难道他忘了是谁让他登上皇位的,没有太后的筹谋、恩惠,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世袭的小王候罢了。”

太后皱眉道:“你也不要太骄矜了。这话在哀家这里说说算了,不要传到皇上耳朵中,否则只会徒增烦恼罢了。这会子皇上心中烦恼,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且回宫去吧。”

沈宓无奈,只好躬身行礼后离开。太后望着窗外,不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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