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只顾谈笑，都已然将马匹停下，方才窜出追逐猎物的巨狼已然得手，拖着一只野鹿，一只兔子回到了杨晟的马前，昂首看他，目光中隐隐带着得意之色，倒像是在向他请功，又像是要拿这些猎物与杨晟一同分享。

杨晟见他所获的两只猎物颇为肥壮，赞许地点点头，又冲着它摆了摆手道：“方才我抢了你的一只猎物，如今这两只，我便不要你的啦，这是你自己捕到的，自己拖去吃了罢。”

那灰狼也不知是听懂了杨晟所言，还是看懂了杨晟的手势，轻轻嘶鸣一声，很是欢悦，低头便将那猎物拖走，打算自己另换一个地方独自食用。

灰狼走后，众人又复追猎了近一个时辰，只是此时原本被赶起的猎物都已四散，逃逸颇多，这一个时辰下来，所获的猎物竟还没有原来那一时射得的多，好在诸人并不计较。

明帝见天色已然不早，看太阳方位，已是将及申时，便下令今日围猎到此为止。众人依次列队回城，杨思亲自带领一彪人马送皇帝与二皇子回城，倒是杨晟、雷破天等人见此时已然无事，便都说趁着今日兴致颇好，暂且不要回自家府邸，打算一起另寻了地方吃喝。

几人都是少年心性，带了自家射猎得来的猎物，带了亲兵，一行十几人便往天宁城最大的酒楼杜康楼而去。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了杜康楼，众人下马，寻了酒楼的老板，将今日的猎物拿了一部分出来，叫老板自己挑个好厨子做了，又吩咐要些好酒上来。

几个人往日聚会，都是在这里吃喝，与老板固然相熟，对这店也是熟门熟路，自去寻了个清净的雅间坐下。一时间酒菜难以齐备，几人便一面吃着老板着意挑选后命人送来的果子，一面闲聊。

几人都是北汉国中的世家子弟，虽然家承文武有别，但此时他们俱是军中将校，虽然几人也颇有文才，但所说之事，还是离不开军略。

闲聊了一时，便听得雷破天讲道：“我这些日子听相熟的人讲，近来南明的那些龟儿子，又要在太岁脑壳上动土，怕是有些不老实。近日陛下围猎，只怕就是想要在咱们兄弟之间选出几个，要去中定河走一遭喽。”

雷破天家世是出自西南，虽然此时已然入京居住，但自小在西南口音中长大的雷破天，说起话来也难免有些方言土语，好在众人都是相交多年，倒也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众人听了，先是一怒，后是一喜。怒的是南明放着自家的好日子不过，又来与北汉开战；喜的是战端一开，自己说不得便有上阵临敌的机会，倘若建功立业回来，自然有一番荣耀。

萧纪年长一些，到底稳重，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南明又要与我朝开战了么？只是这两国交兵非同儿戏，南明两年前才刚刚败于我朝梁将军之手，怎么不过一两年的光景，便又想与我们开战了？难不成他们打了败仗不用休养生息的么？”

雷破天解释道：“我听说那些龟儿子们现如今改了战法，再不象从前那般与我们大规模的冲突交战，却叫李卫疆和林凤鸣这几个有能耐的将官领着些精骑，来我朝中定河一线轮番袭扰，中定河一线虽然是屯有兵马，然而这般一来，说不得便要捉襟见肘甚至是难以防范。”

他顿了顿，又道：“正因为此次来敌只是轻骑，人数又不算很多，所以陛下才会想让我等弟兄出兵驰援中定河一线。”

杨晟听闻有机会出征，自然心中激荡，问道：“雷兄，你可知道朝廷会派何人出征呢？”

雷破天苦笑一声答道：“这等军机大事的细节，哪里又这么容易便能打听出来的？我能探听到这些，也是全仗着中定河大营处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否则我又哪里知道有这个消息呢？”

座中的云阙乃是几人之中最爱玩笑的，便是因为他这等脾气，旁人都叫他做玩笑鬼。又因为云阙虽然生的眉目清秀，但是与旁人交起手来来却是气势汹汹，手法颇为狠辣，是以也有人叫他做‘玉面判官’。

此时他心思玩念忽起，对杨晟说道：“不管陛下如何安排，我猜你可真是未必能去了。”

杨晟面上一紧，问道：“你我都是一般的兄弟，怎么见得我就未必去的了？凭什么旁人能去，我便不能去？”

云阙摇头道：“你可是陛下的外甥，素日里弟兄们都知道，皇上是最为看顾你的，此次咱们的对手可是南明名将李卫疆等人，倘若教你领了军马出征，万一有个一差二误，陛下在云烟公主处却又如何交代？

“再者说，我等弟兄除了雷兄、萧兄，可都是尚未到过战场的年轻人，经验毕竟不足，自然不是对抗南明的首选。三来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比你大了几岁都未曾得到上阵的机会，每日也只是训练手下士卒，若是陛下有意提拔新晋将领时，也须先叫我等去。”

杨晟急道：“咱们弟兄若有了什么事，一向都是并肩子上，我就算是跟舅舅有亲，哪里就成了不能上战场的花架子？再说，小弟的本事虽然比起几位兄长尚欠火候，可到底也算是有些能耐，我就不信舅舅能不教我去沙场建功。”

二人争论几句，彼此也未能说出让对方服膺的话，便都住了口，一旁诸人也在心中盘算此次征伐，都觉得明帝此番是要挑选年轻将领应对南明的分兵掠地，可是说到究竟让谁去，可就难讲得很了。但毕竟几人都是想着建立功业的年轻武将，心中只怕都想着要去。

正在思虑谈论之间，杜康楼的厨子已将诸人的野味做好了送来，几样菜色做的真可谓色香味俱全，美味当前，几人也就暂且将这事按下，各自动手，都是吃的如同狼争虎餐一般，就连众人中生的最儒雅清癯的萧纪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但他们心中，却仍不免盘算着方才雷破天所言，毕竟北汉尚武，身为武将若不能上阵征杀，一辈子也就是个被人看轻的角色，此时陛下虽然未必叫谁前去，但若是各人自己敢于主动请缨，想必陛下也会刮目相看。

他们都是年轻人，每个年轻人都想着要鲜衣怒马，要建功立业，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世事如棋，变幻莫测，许多年后，他们若是回想起来今日的想法，只怕都会摇头不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