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舞魅缳靥梦黎初
第二十一章 舞魅缳靥梦黎初

一声轻叹:“哎——”

“走吧,皇祖母应该起了,要是见不到紫翎,怕是会变本加厉地心慌。最近她老爱胡思乱想的。”

“嗯。紫翎姑姑,一同进去吧?”

紫翎微微福了福身,算是答应了。

妘太后凉穆宫内。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

妘太后楚思安静地侧卧在贵妃椅上,双眼微闭,呼吸平匀。听见太子伊理颜与太子妃若瑶的告安声,也只是把低垂的眼睑与睫毛分出一条细缝,淡淡地眯了一眼,然后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不必见外。

尔后,再次闭上眼,养神。

太子伊理颜轻轻敲了敲指上的珠环锦饰,给太子妃若瑶私下递了个意思。两人就这么在死气沉沉的大殿里干站,着看妘太后静卧着,也不是个事儿。目的既已达到,那就只好找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打算作揖告退:

“皇祖母,若无事了,那孙儿与若瑶这便先行告退,也不打搅您的清净了。”

她不理他。

他略带尴尬,却怎么都怒不起来,但也并不敢真的对妘太后动怒,更是不敢将心中怨怼溢于言表的。于是,只好万分无奈憋屈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好像是生怕她终日游手好闲,年纪轻轻就听力骤减,耳朵变背似的:“皇祖母,您...”

原本,太子伊理颜口中的一句好意话语,听在妘太后楚思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讽刺。真当她的不问世事便是“老”眼昏花了么?真当她没有了强有力的母家势力,幼年缺爱便能随意贬低了么?真当她是人人口中皆传的老不死、年纪幺的架空太后么!

万千鄙夷,化作一声极为不屑的闷鼻冷哼。“这般嫌弃哀家烦吗?也罢,也罢!回你们的青吟殿小情缠绵去吧!也别在哀家这个空有虚名的妘太后这儿赖着,哀家没非要扣下你们在这凉穆宫里头空耗,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故意挤兑你们。退下吧。”

太子伊理颜哑然,冒着一头冷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若瑶一边恼火伊理颜的无用,一边又不得不替他收拾烂摊子,打着圆场:“皇祖母息怒,若瑶与太子殿下并非此意。太子殿下他绣花枕头一包草,关心皇祖母您心切,连话语都说不完整了,看在这份儿上,您就别和他这个孙儿计较了吧!”

妘太后楚思冷笑:“话语还未说完吗?那就由太子妃你来说吧。不必在哀家面前花言巧语地哄着,哀家自个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还有,哀家心里向来无波无澜,怒从何来?既无恼怒,也无愤怒,又何来息怒?”

面对妘太后楚思犀利偏激的反问,若瑶不紧不慢,以柔和淡雅的笑回应她的冷笑:“人非草木,焉能无情?人心更是如海底针,缥缈无常。不说太子殿下这般玩世不恭的性子最是容易惹人上火,皇祖母您自身或多或少,也一定会有怒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呢?”

“恕若瑶多嘴了,若是有什么地方进退不得当的,还望皇祖母不吝啬赐教,能够指点一二。”

闻言,妘太后总算挑开了眼帘,拿正眼睨向若瑶,饶有兴味地问道:“你说的的确是不错的。但又是为何要向哀家讨教这些个问题?这些勾心斗角的谋略若是问哀家,那你就真的找错人了。你该向宫城里头的嫔妃们讨教才是,她们可是个个深谙此道。”

若瑶轻轻摇摇头:“并非如此。且不论皇祖母您辈分大,两代人的恩怨纠葛皆是尽收眼底。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后宫三千佳丽都身处权力漩涡,深不见底,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都是言中的‘当局者’。”

“而您不仅仅是亲身体验过这一切中的苦涩与无奈,过去这几年,想必也早已冷静分析过这一切了。被剖析后的计谋,水深火热之中临时应对的计策怎可攀比?毫无疑问,自然会是皇祖母您计高一筹。”

“更何况,皇上尊您、敬您,除了太皇太后,您才是主宰这大沁洛玺宫城的真正女主人!”

“不,哀家不过是架空太后罢了,官场斗争中被视为棋子的女人,仅此而已。对他们这些权臣来说,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对皇帝来说,我就是牵制他们的最好棋子。倘若哪一天,我不听话了,他们一样都可以找到更好的傀儡。”妘太后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再是架空太后,你依旧是太后!”若瑶眼神坚定,眸子里尽是难言的决绝,“想要除掉你,谈何容易?你为自己布下的新棋子,你为自己筑成的后路,又岂是一朝一夕即可土崩瓦解的!”

妘太后楚思突然开始掩嘴轻笑,不过这一次的笑声中不再含有冷淡,娇笑中满是纯净,回到了二八少女该有的单纯,而不是囚禁在巍峨宫殿内的独当一面的皇太后。与其论就先前的提防漠视,倒更像是真真正正觅得了知音一般。

可被位高权重的人看重可并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他们的眼里、感情里不得不掺进一些冷血的东西,妘太后楚思一样无法免俗。一丝挣扎从她的眼中闪过,随即,又被坚韧的利光所代替。看重的知音,羡慕的才子,下一秒可能就是枯竭的白骨,福祸依旧未知。

“哀家且问你一句,情义,权力,一边是从小到大一直伴你的姐姐,只要你一句‘情义’便能得救,一边是懵懂的小妹,母亲的心头肉,必须要你的尊贵权势来护她安全成长。在只能舍一取一的情况下,你会如何抉择?”

其实,她心里早已想好,无论若瑶偏向哪一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永绝后患,连着兰陵萧家一起。

兰陵萧氏所出的太子妃,还育有太子嫡长子,将来几乎定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身份,却不能有过重的私情,以防专权。

相反,“大义凛然”都是表象,这样的人真正的面孔往往是最丑陋不堪的,为了权力与利益目的会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若不除,她怎会心安?

若瑶深吸一口气:“皇祖母恕罪,若瑶无法抉择!若真要选择,若瑶会让姐姐与妹妹同表态,再做决定。但相较下,可能会是若瑶自己的死亡来的更值些。”

她与他同震惊,随后释然。她不禁感叹:“果真,再好的玉脂琼琴,没有冰蚕丝线相配,依旧不会撩出摄人心魄的绝世妙曲。若瑶儿,下去吧,好好休息,来日方长,皇祖母还有许多话...”

“皇祖母不必再说了,若瑶已懂。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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