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已恨蓬山远【下】

“妹子，上车。”身后突然响起望舒的嗓音，他取过狐裘披在我身上：“你十天有九天是湿淋淋的。”

我上了车，只是看着车帘外淅淅沥沥的雨。心里焦急无比，望舒不说话，我亦不敢开口问他的事情办的如何。

“是望大哥没本事。大哥再去求国君，去为国君做法事。宁可……这上柱国不做了，也要换回我兄弟的性命。”他眼底泛起晶莹的光泽，旋即消失。

“哥!上柱国……你可不能不做这上柱国！就算你以官职替他请罪，倘使你从今往后便做了庶人，那些朝臣想要害你和洛姊姊不是更容易了么？你要隐姓埋名也好，难道便可以偏安一辈子吗！？”我激动地站起来。

“那你待如何？可恨，我满腹经史子集竟然连兄弟的命都救不了！诗云子曰，有甚么用处!这乱世之中，到底甚么才是正义？！”

“望大哥……你不如，做一场法事罢……我知道，你不屑于为当朝权贵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巫师，本就可以假代上天啊！芜城求求你。”

“妹子，你这是要我……我坚守道义，宁可死谏，也不做这勾当，就算最后与宋玉一起死了。神明岂可欺骗？”望舒额前的碎发从玉冠里散下来，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我的血液沸腾，直往上涌，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来：“望大哥，你知道，我一直一直承蒙他的照顾！我害怕如果他死了，我就没有了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的勇气。

大哥不记得了么？当日那神明赐予的力量是芜城替你接下的。芜城为了宋玉能活着，就算是用这力量去杀了国君也好！什么国君，那是他娘胎投得好，人人都可以是国君。但是天下只有一个宋玉啊！”

望舒跳下车子，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却听见噗通在雨中跪倒的声音，风呜呜地刮着，不只一个人的衣袍猎猎作响，雨似乎停了，天空阴沉迷蒙。

我听见了他哽咽的声音：“先生……望舒不孝。”

先生？莫不是……我跌跌撞撞地下车，睫毛被风吹得无法睁开，泪珠涟涟间，我见到一位粗麻布衣服的老者，两鬓星星，腰佩长剑，头戴花冠。望舒跪在地上，恭敬而虔诚。

“这位是……”老者问他身后的洛书。

“承蒙先生教诲，晚辈望舒。”望舒抬起头来：“先生，您这一来，真是解了望舒的大难！”

我脱口而出：“三闾大夫，您是望大哥和宋玉的先生罢。您救救您的大弟子可好？在牢里过一天，便愈来愈危险啊！”

老者起先是惊诧，尔后是惊喜：“起来起来。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你的名字我记得的！宋玉不肖，老夫看，他是自作自受。女娃娃，你可只是告诉我让老夫来见见弟子呀。”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先生不许，我望舒便不起来。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您无需费力，晚辈只是希望您将如何控制龟甲烧灼纹路的方法交给我，哪怕有天谴下来，也与先生无关。”

“不可。”

“先生！”

“放肆！”老者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