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变
第七章 惊变

“什么?济宁师太?师嫂在这里?”松鹤道长的脸上倏然变色,他猛一提气,脚尖一点,人便箭一般的窜进了林子。

林内的空地上,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正倚坐在一株桃花树下,神情悲泣,面容憔悴无比,正是数月前留在静安观内的济宁师太,不同的是,静安师太那头数月前整齐花白的头发已经变的雪白而凌乱。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横卧在她的双腿上;身躯瘦长,饱经风霜的脸上伤痕累累,面色晦暗发青,衣袍下的双手枯瘦如鸡爪一般,若不是老者那干枯发黑的嘴唇偶尔还会动一下,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那老者是个死人。

松鹤道长窜到济宁师太身边时,她正专注用手指梳理着老者稀疏的白发,桃花纷纷,落了两人一头一身,济宁师太却浑然未觉一般。

直到松鹤道长失口喊出师嫂两字,她才慢慢的扭过头,强颜欢笑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路兼程紧赶慢赶,就怕赶不上见你,不曾想竟然赶在了你们前面,差一点,你师兄就等不到你回来了呢!”

松鹤道长眼睛瞪的大大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盯着老者看了两眼,猛地跪在老者的身边,颤抖道:“师~兄~”

济宁师太扶起老者,随手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纳进老者的口中,将老者移动到松鹤道长的怀中,道:“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抓紧时间,长话短说。”

然后她转身走开,步履踉跄身形颤抖,明显是压抑着难以忍受的悲痛。

随后赶来的大师兄见状立即在老者面前跪了下去,叩头道:“弟子玄墨,参见掌门师伯。”

“掌门?原来师父不是玄门的掌门啊!”樊离离楞了下,想了想也跟着跪了下去,道:“弟子樊离离,参见掌门师伯”。

听见清脆的女童声,掌门师伯艰难的转头看了看樊离离,气喘嘘嘘的问道:“这是你新收的徒儿?”

“是”松鹤道长强忍住震惊后的悲怆,点头道:“刚入门,只学了些吐纳的功夫,还未来得及传授武学”。

“好!玄墨,先带你师妹下去吧,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谈!”掌门师伯示意道。

“弟子遵命。”大师兄立即牵着樊离离的小手,想将她远远的带离二人身边。

“师太,师太你怎么了?”樊离离挣脱了大师兄的手,跑过去拉着济宁师太的衣角不肯松。她完全想象不出,济宁师太怎么会在短短时间老了这么多?她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咬着牙怯生生的问:“师太你不认识离儿了吗?我是离儿呀!”

“离儿”济宁师太低头看着她,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随你师兄过去吧,师太现在不方便见你,乖,要听话!”

“嗯”樊离离看着济宁师太憔悴勉强的笑容,不敢反驳,觉得心里慌慌的,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那种不详的预感使得她乖巧极了,乖乖的跟着大师兄走到了另一边。

“师兄,你不是已经……又怎么会?”见两个徒儿走远,松鹤道长立即问道。

也难怪松鹤道长吃惊,在如今的玄门弟子的认知中,玄门掌门玄修竹已经失踪于六年前,早已经被默认为是出了意外死去了。

“你们都以为,以为我,已经死了是吧!”掌门师伯示意松鹤道长将他扶起坐着,靠在桃树干上,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道。

“师兄!我本也不相信你会那样去了,可这六年里我们遍寻不着你的踪迹,就渐渐当了真,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当年那身血衣又是怎么回事?你如今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松鹤道长连珠炮似的问道,他有太多的疑虑需要解开了。

“咳咳…咳咳……师兄时间不多了,只能简短的告诉你,这些年,师兄一直呆在南武林的血煞盟内。”

“血煞盟?那个南武林最大最神秘的暗杀组织?”松鹤道长惊叫出声。

“就是那里”掌门师伯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六年前,我云游到南方清源山一带后,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跟踪我。这事很奇怪,我们玄门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我也不是什么一流的高手,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对我这样的二流门派的掌门感兴趣。于是我便警觉了起来,设法略施了些手段,很快就引出了跟踪者”。

“是血煞盟么?”松鹤道长忍不住插嘴。

“正是血煞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一上来就是要取我性命,同时抢夺我玄门的掌门令和掌门佩剑玄冥剑。我的混沌大法只修炼到第五重,论打斗,我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论逃生,就算翻遍整个江湖,我起码也能排进前三,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最终我诈死脱逃,却也因此丢了掌门令与玄冥剑。”

掌门师伯顿了顿,平复下气息,又继续道:“身为一派掌门却丢了掌门信物,我自觉无颜再回来见你们,为了夺回信物,我便将计就计化明为暗,自毁容貌想尽办法,终于在三年前成功的混进了血煞盟内。”

“师兄你?你该回来与我商量的……”松鹤道长急道。

“与你商量又能如何?”掌门师伯叹了口气“就算我们整个玄门加起来,都不可能是血煞盟的对手,我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掌门师伯又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混进血煞盟后,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查到了掌门令的下落。原来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玄冥剑,掌门令被随便丢弃在了血煞盟总部的藏宝阁内,我当场欣喜万分,觅的时机,终于乘去年年底他们起内讧的时机盗回了掌门令,想方设法逃了出来。”

“为何是玄冥剑?难道那剑关系着什么?咱们身为玄门弟子,可从未听说过那柄剑中有何秘密。”松鹤道长不解。

“这点我也很疑惑,可惜我虽然多方打听,却什么也没有查探出来,只隐约听得,似乎与总坛的地理位置有关,因逃出来的机会实在有限,为了把握时机,我便没有继续查下去。”

“师兄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看着师兄眼下枯瘦垂死的模样,松鹤道长再也忍耐不住,眼睛逐渐的湿润了。

“我能入血煞盟,自然是付出了代价的,我已经服了三年他们秘制的毒药和解药,眼下叛逃而出,没了解药自然也就活不长久了。”

掌门师伯很平静的回道:“你也不必难过,眼下我得回师门信物,便是死,也死的欣慰了,总好过像六年前那样莫名其妙的被杀。”

“师兄……”松鹤道长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师兄,掌门令不过是块死物,那柄玄冥剑也不过是把赝品,你实在不该…”

“事已至此,我问心无愧,好歹我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见师父和祖师爷了”掌门师伯的枯瘦的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微笑,道:“这些年你代掌玄门,听阿静说你做的很好,师兄很是欣慰。”

“也多亏了师嫂照顾,她虽不是我玄门弟子,却对玄门照顾颇多,算的上是玄门的恩人”“所以今日我才破例将她带入我玄门总坛,想必祖师爷不会责怪我违反门规。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掌门师伯蹩红了脸,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强抑住喉底剧烈的血腥感,断断续续的说道:

“时间,不多了,以后,玄门,就交给你了,还有,我虽然已经逃出,眼下的血煞盟也陷入内斗中自顾不暇,但是,我怕迟早,迟早他们会想起来继续追究,不管那血煞盟是,是为了什么?玄冥剑都决不能落进,落进他们手中……”

“还有,我,死之后,不必发丧,就当,当我已经,死在了,六年前。”掌门师伯说到这里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明媚的春光,颤抖着道;

“我,我到底还是,还是回来了,能死在这里,很,很好!”说罢将眼睛一闭,竟然就此停止了呼吸。

“师兄!”松鹤道长悲痛至极。

樊离离不解的看着大师脸上的泪水,问道:“听师父的声音好像是哭了,难道是掌门师伯出什么事了吗?”

“掌门师伯去了!”大师兄默默的撕下一块白色的衣摆,扎在了头上。

“什么,掌门师伯死了?怎么会?”樊离离大吃一惊,今日她才刚到玄门,才知道大师伯是掌门,刚刚才见了一面,这么快他就死了?是发生什么意外了么?

可惜没人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她也只好默不作声的任凭大师兄又撕下一块白布条扎在她的脑袋上。

闻得哭声,济宁师太缓步走过去,接过掌门师伯抱紧,平静的对松鹤道长道:“阿竹去了,他已将掌门令留在了你们祖师爷的画像前,你自个去取就是了。”

“还有,这本是我多年潜心研究出的《丹经》,里面记载了各种丹药的制法,你好歹也是道门中人,学着自己制作丹药吧!你若是懒得制,交给你弟子也行,玄门的弟子,品行上我信的过”济宁师太说着,自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递给松鹤道长。

“师嫂你这是?”松鹤道长的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我们成婚多年,恩爱情深,当年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抛下我独自离去,抱着一丝希望苦等他六年,终于等到他回来,却研制不出能解他所中之毒的解药,枉我制了一辈子的丹药,我不能原谅自己,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先走,所以打定主意要陪他去了。”

“师嫂”松鹤道长惊叫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济宁师太慢慢的靠在了掌门师伯身上,嘴角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液,她微笑着喃喃道;“从来没有想到,你们玄门竟然是个如此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地方,我很喜欢,阿竹,我来了……”声音愈来愈低,渐不可闻……

松鹤道长跪在两人身前,落泪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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