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黑云翻墨未遮山【下】

“阿洛，你怎么啦……？”望舒见洛书沉吟，收敛了笑容。“望郎，咱们走不得。”洛书解下披风，重新交给下人，让旁边的人都退下去。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宋玉。望舒道：“无妨，玉兄是自己人。”

宋玉对这称呼不置可否，坐了下来：“兄弟，你近日欢喜疯了。平白无故封你作甚？你从小生长在郢都，那舒城远隔千里，再向北便是齐国。虽说是五服之地，可着实偏远了点。这样一来，你不就远离了这国家中心……？”

“你的意思是——贬谪？”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正是。贬谪。我的先生……便是被放逐到南荒。却仍然保留着官职，望舒毕竟是一国祭司，又无子嗣，国君可要倚仗他。但却不想让他参与政事，只是用作工具，所以才出此计策。”

“先生？哦，先生。怕是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如你所说……让我在郢都又有何不可？本来我也没有封地啊。”望舒心里俨然明白。记得每每提及先生，望舒和宋玉就会闹得不可开交。幸好这次他们达成共识。

“望大哥，你仔细想想，架空你的权利，谁会变得无所依靠？”我望一眼他那深如寒潭的眸子，又回复了往日的冰冷，不起一丝波澜。再也看不见一丝喜悦。

“玉兄就危险了。我说话口无遮拦的，你别介意。玉兄出身不明，当年在先生门下，少年文采卓绝，先生赞许有加。

眼见着六年前先生被放逐，你当日亦不知因为底事……嗯……没有和先生一起，你年纪轻轻凭借文采成了国君身边的近人，朝臣的眼睛可都盯着你。走不得，走不得。为了欠你的恩情，望舒也不能走。阿洛，你不会怪我罢？”

“怎会。不好，望郎，楚国的一位将军来了。”洛书在桌子的最南端，终于开口说了话：“听这兵戈之声，大约有二百人，步伐整齐，训练有素。已经将望家包围。若你我尽力一搏，加上芜城和宋公，大约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末将请望家大祭司即可启程前往封地，国君有命，不得延误！”门哗啦一声打开，外面极好的春光照耀进来，晃得我的眼睛生疼。

“末将斗胆，哪位是望夫人？”

望舒哈哈一笑：“你这是作死么。内人怕生，且哪有你这芥末小官想见就能见的道理？国君的诏书呢？”

“休怪末将不客气！大祭司，今非昔比啊。国君口谕，哪来的诏书？”那军官竟然不等望舒的命令，竟自站起身来。

“那你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望舒眯起眼睛：“我不杀你……我从来不杀不会巫术的人……”

“你这是做什么？望……望郎。这位将军莫要气恼，他啊，本就这样。见人又有什么不可？将军，奴家孟夏。是望郎游江汉时带回的。我即走到阳光下与你看。”我自然地挎过望舒的手臂，站到阳光下。暖暖的春阳却让我遍体生寒。

“您的内人果真是好看。大祭司，末将护送您至舒城。”将军看到我，略微有一丝失望。

望舒不言，反手仅仅抓住我，道：“那多谢你了。”便要走出庭院。谁知将军长戟一横：“宋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