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

“你看那树缝间投下的阳光。”缥缈子欲打断风沐泠将要说的话，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师父，徒儿——徒儿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这太阳很刺眼。”知道缥缈子欲还有话对自己说，犹豫了一会，风沐泠还是说了实话。尽管她明白，师父想要的一定不是这个答案。

“你看，明明是同一个太阳发出的光芒，有的明亮如金，有的浅淡似黄，有的却是让人不能接受的耀眼的白。有的人能看见温暖的鹅黄，有的人能看见明媚的赤金，你偏偏看见了最令人讨厌的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缥缈子欲顿了顿，不待风沐泠回答，又道：“你心中的仇恨背负得太多，你把责任看得太重，轻轻便被迷雾迷了眼，迷了心，所以只会觉得阳光刺疼了眼，而不知这难得的斑斓颜色。”

风沐泠又是一怔，终于明白，缥缈子欲一直担心的症结在哪里。她一直以为自己将眼底的仇恨掩藏得极好，所以即便师父一直在意自己身上的戾气，也从不多想什么。

她的心思也从未放在这上面，只是一心想要下山。只是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一直装作不知而已。

缥缈子欲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又说道：“泠儿，好好想想吧。师父，总是不会害你的。”说罢，他低低叹气，如来时般静静离去。

风沐泠静默半晌，回到里屋，将手中的含梦铃细细翻看，重新炼制“百里飘香”。只是此刻，不同于前些日子的神色紧张，小心翼翼，而是悠然自得，心平气静。

她没有加含梦铃，而是依次放入《毒心》中炼制“百里飘香”需要的药材：华信两钱，江苏子一钱，白牡丹两钱，风玉三朵，七里红锦……

她突然间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血色弥漫。一会儿是妹妹疯狂的脸，一会儿是父亲脸上淡漠的神色，一会儿是这一世母亲身死时不甘的神情和满满的放不下……一会儿又是朗朗晴空，昭昭日月，风轻云淡……

刚静的心，蓦地又乱了。

“七里红锦，只有这一株。机会，也只有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她几乎是抱着拼命一搏的想法，压上了全部。默默念着“梵音决”，运起这几年修得的清明之气，闭着眼，决绝地将雪泠花投了下去。

迷茫，清醒，清醒，迷茫，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从静到燥，从燥到静，比起心底上的折磨，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受的累都不算什么。失望，暗沉，绝望，无遥，她一一经历了个遍,只觉度日如年，倍感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看见药钵里的白色粉末，不禁喜极而泣。是的，一贯神色内敛的风沐泠，一贯倔强的风沐泠，哭了。

“师父。”天泠巅上，风沐泠将“百里飘香”交给缥缈子欲，郑重行了一礼，道：“泠儿，谢过师父。”

缥缈子欲看着她脸上眉间几乎消失殆尽的戾气满意地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细细告诫道：“泠儿，你要明白，你体内的戾气不是清除了，而是暂时被你自己控制了。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