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藏看着木桶里的药水颜色渐渐变浅，他伸手去试探无晨额头的温度，还是很冰冷。修藏不禁微微皱眉——这一缸药材的药性都被这小子吸收了，咋体温还是回复不上去呢？

“喂，你怎么了？”

谁？是谁？

感觉自己的口鼻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无晨有些涣散的神识开始聚拢——好温暖，是谁？谁的手这么温暖？

突然头皮一阵刺痛，被强行按进水缸的上半身又被揪着头发强行扯了出来。无晨虚弱的睁开眸子，仍是那个满脸横肉的监工“醒了吗？醒了就快去干活！”

孩童纤细而羸弱发身子被狠狠扔到地上，仿佛那是一团恶心的垃圾，无晨挣扎着爬起。

满身的污垢，破烂的粗布衣衫罩在身上，满是裂口的赤裸双脚踩在雪地里，他的目光有些迷茫，水缸的水在在他身上已经开始结冰，但无晨却浑然不觉，刚刚那是谁的声音？好温暖······好熟悉。

“啪！”监工见他仍呆愣在原地，在他背上狠狠敲了一鞭“还不快去干活！”

无晨吃痛之下不由皱紧了眉头，神识一下回到体内。寒冷，疼痛，饥饿一起袭来，双膝一软，又跪倒在雪地里。

监工上前几步，一脚踩在他头上“小兔崽子！敢给我装死！马上给我起来！”脚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无晨张张嘴，却没了说话的力气。“小杂种！马上给我起来！”

“啪！啪！”又是几记落在身上，所打之处，皮开肉绽。

“求你。”无晨艰难开口，声音带上了哭腔“求你，别打了。”眼角有泪滑下。

监工冷笑一声“老子就是要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你能怎么着？”

无晨双手蓦然攥紧，手上的冰口齐齐崩开，鲜血横流。无晨将头深深埋进雪堆里，不让自己再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讷，我说，还不打算来找我吗？”又是那个温暖的声音，耳边监工的咒骂声渐渐小去，身体的疼痛更加清晰起来“无晨，这是惩罚啊，对你抛弃守护民族的惩罚，无晨，你不能死在这里。我帮你吧，帮你逃离这里。”

那个温暖的声音渐渐小去“无晨，记得来找我。”

“无晨，记得来找我。”

那道温暖的话语在无晨耳边回荡，无晨眼中却浮现出一片诡异寒冷的景色——

在皓月的光辉下无数的鲛人浮出水面，他们在月色下舒展身躯，惨白的赤裸身躯包裹在湿漉漉的银色长发中，鱼尾拍打着水面，时隐时现，漆黑的眼洞死气沉沉的看着他。

看到那在月色下无数若隐若现的鱼尾，无晨不由倒吸口凉气——那还是那个以美貌著称的民族吗？那传说中被美丽的蓝色鳞片覆盖的鱼尾此时一片惨白，那是被海水久泡的惨白，鳞片被强行剥下后露出带血的皮肉，在湿咸的海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泡着。

“你们······”无晨伸手在虚空中乱抓几把，似是要找谁问问这些鲛人是怎么回事？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询问，他要怎么去问，那样惨烈的景象！鲛人们还在往上浮着，一个接一个，竟密密延绵到了海天相接处。

那样多的鲛人！

那样多的鲛人被剥去鳞片！

那样多的鲛人被剜去双眼！

那被誉为“神的恩赐”美丽民族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是谁那么狠心下手去伤害那么美丽的民族！？

无晨的眼中陡然散发出璀璨的金芒，他发了疯般的从雪地一跃而起，一把捡起了旁边锋利的陶瓷碎片。

那座冰雪覆盖的小岛霎时间被血水包围，道道赤色的河流从积雪上流过。

明珠岛有大胆的村民发现那突然被染红的海水，他和一大批好奇的村民去一探究竟，发现了那个被神秘的结界遮盖的小岛，被鲜血染得通透的小岛。

没敢上去查看的他们回来告诉大家他的所见——上万名的人全部被拦腰斩断，那群人在巨大的痛苦中流尽鲜血而亡，甚至还有鲛人顺着血的河流潜回深海。

“是鲛人干的吧？杀了那么多人！”有人猜测，他们惊惧着：那毕竟不是人类啊，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杀死异族人的爱好？

但更多不相信美丽的鲛人会杀人的人则在纷纷猜测是谁？是谁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将上万名的人全部斩杀？

无晨随着掉落的石块滚入大海，他在浑浊的海水中睁开眼睛，入目净是一片惨白，那是层叠堆积的鲛人尸体，银色的长发如水草般随海流飘荡，密密绵延到看不见的尽头。临死前的愤怒和不甘仍停留在每一位鲛人的脸上，空洞洞的眼眶望着苍穹，大张的嘴似是在无声哭喊。

无晨不忍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一个噩梦中，他将头深深埋进雪地里，冰冷彻骨。有鲜血从他嘴角眼眶溢出——深海的压力可以瞬间压碎他的内脏！身体的剧痛令他瞬间跪倒在万千尸体面前！

眼底有璀璨金光闪动，那是比金之力的金色更加内敛和雄浑的金色，不甘愤怒和痛苦，所有情绪蜂拥而至，令他瞬间昏死过去。

在醒来时，只看到古瑟和老爷子那关切的两张老脸，看到他醒来，老爷子顿时松了口气“臭小子，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就不该带你来，跟你说多少遍了，一定要跟紧我，若不是有鲛人发现你救你上岸，你早死了知不知道！”

无晨看到老铁匠背着的一大卷鲛绡，不由一阵阵干呕。

古瑟骤起眉头“元······呃，这小子是不是被海水泡太久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