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宫闱喧
肆 宫闱喧

辗转反侧,秋夜的一晚很快迎来了熹微的一缕阳光。

湘绣进门,轻轻迈着步子走到床前,替她将帘子掀起:“今日还是上恬樱妆么?”

“没心情,随意打个照面的粉黛就好。”若水无精打采,由湘绣搀扶着做到梳妆台边,但对淡妆浓抹全然提不起兴致。

湘绣在尚书令府如此多年,明白她烦恼的原因,于是,变着法儿让她开心:“薰妃至今也没有露面,更没有表明对娘娘的态度与立场,娘娘初来乍到,去拜访些宫里的‘老人’也说的过去。”

“湘绣,果然是你缜密。”若水扑哧地笑出声来,“不像苏绣,竟缠着我想去与楚妃娘娘耍。”说完,她们看向窗外的花园,苏绣和蜀绣、粤绣玩累了,摊在地上,没心没肺的笑着。

“湘绣,备些糕点,锦缎,我们去探望薰妃与楚妃。”

薰妃住在梦姝宫,离红妆宫并不远,脚程在一盏茶的时间内。

“玖璃姐姐,劳烦通传一声,我家娘娘求见薰妃娘娘。”湘绣上前两步,稳重的说出这句话,不反客为主,不自降身价,无可挑剔。玖璃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便进去通传。

刚进内室,玖璃还未开口,便听薰妃道:“可是有人求见?莫约是萧婕妤?”

玖璃道,“正是。”

“那么久了,果然还是要卷回去的......让她进来吧,省的落人话柄。”

若水进来了。“湘绣,把礼物放下,你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薰妃看了一眼礼物,随意一撇手,对玖璃说:“玖璃,你也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房间里除了薰妃与若水两人,只剩下熏香的袅袅螺纹。

“礼收回去,本宫又不稀罕,与其送来梦姝宫还不如自个儿留着,萧婕妤可是当今宠妃,陛下心尖儿上的人,宫里人情要来往的开销可大了。”她自嘲似的抿抿嘴,“直说吧,今日百忙之中踏足我这清寂贱地有何贵干,萧婕妤?”

若水也不恼,轻描淡写叙了来意:“薰妃娘娘,若水初来乍到,不过前来献些薄礼,在娘娘这儿讨个眼熟,讨个庇护,娘娘竟连这般面子都不愿给吗?娘娘您位列四妃之首,又如何能称‘贱地’,只怕是个个都想跟着您住梦姝宫。”

“哦?是么?”薰妃哪吃这一套,眉头一挑露出不屑而轻蔑的神情,但也不答后面的话。“既然如此,婕妤还是请回吧。本宫累了。不会再掺和宫中之事了。”

“不,”若水笑起来,“妹妹知道姐姐不会甘心的,一夜之间被夺走一切,妹妹不信姐姐不会记恨妹妹。”

“那又如何!”薰妃有些烦恼了,所有人虽然都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一个新来的小丫头去掉不留情的揭掉了面纱,“难不成本宫会以为你会拱手相望将荣华相让于本宫吗?”

“是,只要陛下开心了,妹妹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若水接得干脆,平淡无澜的说出这些句话,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薰妃俨然是受惊不小,没想到若水又继续说到:“原本我并不想奢望什么,像皇后娘娘与楚妃那般安度余生就好,但皇后娘娘却点醒了我,陛下待我也好,我只求他们安好便可。情缘似水顺流去,韶华一梦何需醉?我但求白首几双人,又何须朝夕相相融?”

“你......”

“恕嫔妾直言,嫔妾不是不懂昏君宠妃的下场,也不是不懂宫深似海。嫔妾从未想过入宫侍奉陛下、从未想过宠冠六宫继而成为整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更未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水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将话锋一转,“本就是无稽之谈罢了,世事多变,娘娘该明白不是?嫔妾知道娘娘是聪明人,话至此已足够,说得直白也请娘娘海涵,嫔妾便在红妆宫内静候娘娘佳音。”

“礼轻情意重,这些东西娘娘只管收了去,想来并没有什么人能逞那口舌之快的。嫔妾先告退了。”若水留下一个微笑,转身就走。

只留下愣愣的薰妃。

黄昏。红妆宫。

“湘绣,让苏绣和蜀绣也进来一道绣暖炉套吧,她俩从小就擅长女红,来帮衬一把,能早些完工。越冬以前给各宫都送了去当礼物,再不得宠的妃嫔也要同样规格地送去,谁都不要短了什么。”

“那是当然了,湘绣必然替小姐安排妥当的。”湘绣轻抿嘴唇。

“什么小姐,”若水笑着睨她一眼,“瞧着是在我跟前的红人儿,却越发没规矩了,外人不晓得明里的还以为咱们红妆宫个个都飞扬跋扈、恃宠而骄了呢。”

“成成成,娘娘,萧婕妤!”湘绣赶忙赔着笑脸改正错误。

谁知若水却依旧犯着嘀咕:“你们做奴才的都这般,我哪撇地清关系,明里暗里的一笔账全赖着我,你们大不了说两句蛮横,换我可就不一样了,到头来还连累本小姐的好名声…真是的......”

湘绣一听,再也憋不住笑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您啊,真是心性越活越小了!”

“我说的不对?难不成出去被治治戳戳的是你不成?”若水没好气地瞪她。

“对,都对!”湘绣道,“反正呢.....您开心就好......”

若水只当没听见她最后声如蚊蝇的话,自顾自走到正厅的贵妃椅上便顺势一趟。

湘绣瞧着左右没人盯梢,正了正颜色道:“娘娘真有把握如此唐突在薰妃娘娘那能胜了心理战么?”

若水懒懒散散地声音呜咽了一小下,“没有把握啊......”

湘绣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婕妤娘娘啊您......您的心思湘绣当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怎的能这样冒险玩闹?毕竟咱们根基未稳呐!”

若水带着一点儿嫌弃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我的心思么?你若真能将我的心思猜个剔透,只怕你自个儿都该封个什么主子的,哪还会委屈在我身边做个丫头片子宫女。”

湘绣慌了神儿,赶忙跪下请罪:“奴婢惶恐!奴婢自幼服侍娘娘长大,娘娘应当知晓奴婢是断然没有那起子心思的!”

若水带点认真睨她。半晌,喜笑颜开:“我怎的会不清楚你?速速起来吧,转眼秋末便要入冬了,地上凉。你若染了风寒病我身边没人伺候了。”

湘绣笑:“那奴婢便忍一忍,继续服侍娘娘罢,反正奴婢身子骨还算得上硬朗,带点儿小病服侍还不成问题的。”

若水作势一捏雪白笔挺的鼻子,道,“那可怎么行?你会把病气渡给本宫的!到时候别因你那么一跪,惹得咱们红妆宫上下全是病怏怏的可怎么好。”

“是是是,奴婢立马起来生些炭火,绝不冻着大伙儿。”湘绣赔笑。

若水依言也不饶过她,继续嗔道:“生劳什子的炭火呀!这才秋日,难不成还不被人背后指点恃宠生娇、奢靡浪费。”

湘绣为连着一番番的抢白臊红了原本白净的脸蛋,此时除了“娘娘赎罪”“娘娘赎罪”已不敢再说任何的话。

若水好笑地看她一眼,嘴里念着:“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今个儿廿四,本宫来听听萧婕妤又有何佳作。”楚妃突然到访。

若水正织着打算给各宫送去的暖炉套,冷不丁听楚妃声音响起来,赶忙从刚刚捂热一点儿的贵妃椅上下了来。

“湘绣,看看外面的婢子,楚妃娘娘驾到也不知道通报一声,请进来?”

湘绣只得继续赔笑请罪。

楚妃笑笑,“是我来作客突然了,也没让那些个奴婢通报,现在反倒将你惹恼了,还是我的不是。路过红妆宫,听你在里面念着些诗句,这才来看看。”

若水看着她笑靥如花,抿抿嘴唇:“怎么会?楚妃娘娘有什么不是,我顺口说那么一句罢了,省得是她们怠慢,越发没规矩了。”

楚妃倒是不置可否,“难道见了我就作不出新的好诗了么?正愁着无趣,咱们对诗可好?”

“在宫外只听闻,却从未见识过楚妃娘娘的文采,今日有幸,自当是好的!”

“娘娘,奴婢领着苏绣她们绣暖炉套去咯!”湘绣笑得开怀。

“漫步云溪径,谈笑夜者行。”

“潇潇夜雨随你去,漫漫长征伴君行。”

“风未眠,雨已停。”

“不知情,却了心。”

“梦中伊人在水滨,画中红人在长聆。”

“天公啊,何时应;”

“月色啊,何时临。”

“月下人,坐等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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