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颐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第一次在园中见到慕清之时，凤颐当真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清禾。姣好的面容，不落俗尘的姿态，只可惜那一双眉眼让凤颐清醒过来。

那眼眸里不是一贯的温和，而是孤傲。

清禾那般高洁的人，怎会在落为他人玩物之后，还心有傲气呢？

“我原以为……”

“以为我认定这慕清便是我那一族的后人么？”

凤颐轻笑，继续说道：“若我当年还只是三岁顽童，可能真会认错人，毕竟这‘替身’可真真有一副好皮囊。”

“你虽不说，但我知道你很是想念他，毕竟是你最后的亲人。有时，这些强烈的感情会让你混了头脑、失了心。”

凤颐看向姜旭，后者也平静地望着她，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似乎如平常一样，只是教会下属怎样做一名合格的随从。

“于我而言，越是重视越不会出差错。”似乎是在赌气，凤颐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其实明知道姜旭是想让她忘记一切，以一种冷漠的态度面对她过去的种种，这是对她最好的生活方式。她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反逆的心理，可是每次听着姜旭这样说教，她还是想驳那么一驳。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累赘，于她来说，对清禾的感情就是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

姜旭依旧没有言语，一瞬后，他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轻启薄唇：

“凤颐……”

这一声让凤颐的身体一僵。

他居然唤了自己的本名！

“原来……还有人记得……”

凤颐轻声念叨。

是有多久，没有听见过别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那字眼被念出的感受了。

凤颐闭上双眼，阖上的睫毛微微颤抖。片刻后，她转过身，一脸淡然地说：

“公子，你忘了，我叫雀儿。”

……

第二日辰时，凤颐随姜旭一同去探望姜枭的伤势。

姜枭寝殿内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位素未蒙面的男子站在他的床榻旁，看那衣着打扮，应该也是一名男宠。凤颐目光自那男宠面庞随意划过，只觉得比起慕清是差了许多。

进门站好，姜旭便一脸紧张的询问：“三哥今日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已无大碍，我这身体因为战事早就落下一身的伤，昨天那般根本不足挂齿，七弟尽管放心。另外……这件事就不要向父王提起了，免得让他再担心。”

姜枭的语气中那隐含的命令之意，凤颐听的一清二楚。这事姜枭自然不能让姜帝知道，否则上面查起来，慕清就要自身难保了。

哼，还真是情深意重。

凤颐嗤鼻，只是不知道这情究竟是深在谁的身上。

“三哥多虑了，此事七弟我自然不会告诉父王。另外，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回都城，现下那批货物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也应当尽快回去向父王禀报上交。”

“也好，那我命下人们立刻随你去准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必太过拘泥。”

“谢三哥，那我先行告辞，去交代他们收拾行李物资。”

“好，你且去忙罢。”

离开姜枭寝殿后，凤颐便去与侍女们一同整理行李，姜旭又去了一趟兵工厂，交代侍从们上路需要注意的事项。

晚上，姜枭摆了一桌家宴，没有初来时的排场，想必也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不便在大臣面前露出病容。

慕清并没有到场，凤颐倒是蛮想再看他一看，她很是好奇这男子的心思，为何身为男宠却没有一丝对自己生活不满的模样？为何明明允许了自己国家的暗杀行动，却在最后一刻出手相助？

还有，若他是假的，那么真正的清禾在哪里？他是否知道？

解开一个谜题，又有一堆谜团困扰住了自己，凤颐越想越头疼，几日前来到这里，她是抵触的，可是现在她又想多呆几日，搞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顿饭，饭桌上的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并无多言。

第二天一大早，姜旭等人便整装出发，离开了凤都。

马车的车辙在身后留下深深的印记，凤颐拉开车帘看了一眼那远去的宫门，望着高高的城墙，记忆又回到曾经幼童的时光。

……

新承十一年，凤颐五岁，清禾八岁。

未央城王宫城墙上。

“小凤颐，你看，这就是未央城，咱们的都城！是不是很美？”

“恩恩！可是未央城外面呢？是什么样子的呀？”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凤颐想去看看么？”

“可以去看么？”

“那是自然，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带你出去转转这人世间的山水。韶华飞逝，流年不负，伊人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

韶华飞逝，流年不负，伊人犹在，然，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