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⑴，被薜荔兮带女萝⑵。

既含睇兮又宜笑⑶，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⑷，辛夷车兮结桂旗⑸。

被石兰兮带杜衡⑹，折芳馨兮遗所思⑺。

————战国·屈原【九歌·山鬼】

“洛湲晓得咱们定会来到这里……故意调换了八卦的方位。水克火。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呵呵。芜珵，你扶着我，进到写着未济的那扇门里去。洛湲不是要我经脉尽毁么？那我偏偏要去那火水未济中，看我如何让他吃力不讨好。”

【注：未济卦辞曰：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引申为事情未完结，主方让利于客方，望舒取得是这个意思。】

我断断不肯：“你这不是自寻死路？”环顾四周，除却六十四道门之外，绝无出路。看来只有乘风破浪，奋力一搏了。“今天我若是死在这里，便要贻笑四方了。”他耸耸肩，自嘲一笑。

“啧啧啧，周幽王可以说也是为了褒姒没了命，却风流得紧。”我用力把他搀起来，自己却向前踉跄了几步，我从一见到他时，就觉得他身子单薄，却仍然是有几分重量在的。

“你倒是孩子心性。”望舒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我何尝不是害怕焦虑？但是我不敢再让一路上照拂我的他担心了。“就这样推开么？”我问道。

“我来。”他指尖在门环轻轻一点，门上出现了凹陷。“芜珵，你对着说：‘洛家少司命洛书’声音最后要像她一些，看看什么反应。”我照着做了。门迟疑了一下，有声音言道：“洛书？从太古至今，秦人第一百八十九代少司命？”“……是我。”我有些害怕，忙道。

“莫怕。”望舒揉揉我的发顶。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洛？”他起先皱起了眉头，而后便唤道：“阿洛！你怎样？”那青衣绿裙的女子笑道：“好着呢。我正在这里找些东西。”她的眼睛流光婉转，极其美丽。

“洛书……”我道：“你在说什么？”然后不由得向前，将比我高约莫七寸的望舒挡在身后。“这位小妹子是……你怎的站在南蛮子身前？”她疑惑地绞着头发，唇角含笑。

“你是谁？！”我大吼道。“我是洛书，你说是不是呀南蛮子？”女子身躯一闪，到了我的侧面。“芜珵，让开。”望舒在我背后冷冷道。“我不让！”我刷得从他腰间抽出长剑，横在身前。剑很沉，手腕几乎招架不住。

“小妹子，你有趣得紧。”女子咯咯地大笑，发上的珠翠一并颤动起来。她逼到我面前，脸庞忽然变得好大，如同……在石窟中的佛，面目却狰狞无比，我吓得跌坐在地，手中紧紧握着剑柄。

我见到女子的脸孔逐渐变成佛祖的模样，端然坐在莲座上。我的指尖无比冰冷，我从不信奉任何神佛，一是本就对于那些泥胎木偶心存畏惧，二是心性高傲，不肯承认有什么人力办不到的事情。每每年节家里供奉观音，总是不屑一顾，甚至从禅宗的语录里断章取义取笑佛祖。但心里大抵是害怕的。

“望大哥！望大哥！”我大声叫道，没有他的回音。幽暗的石室里更加昏暗，所有的光都被佛祖金身遮盖。我感到几乎不能呼吸，胸口越来越紧。

“我管你是哪门子达摩释迦！纵使那文殊老儿拿功名要挟，我怕他作甚！只需砍烂了你这厮即可，佛祖还要嘉奖姑娘！”我挺剑挥去。

“哗啦啦——”如同破碎的镜面，佛祖逐渐消失，隐没在黑暗中。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世间，再没有让我害怕的东西了。“望大哥……”望舒倚着石室的门，拭去嘴角的血迹，道：“你总是比我勇敢的多。我一早便知道那不是阿洛，却没有勇气斩断自己的心魔。”

“芜珵，你……你点我的膻中穴。”望舒指着自己的腹部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点。”我急得叫道。“在这里。放心吧，我哪有这么轻易自杀。”他拉过我的小臂，叫我两指靠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用力，朝着那里点去。

“芜珵，谢谢。”他站直身子，脸色仍然苍白，却有了些力气。掌间窜出微弱的蓝色火焰。这里的水元素太充足，火焰燃烧的并不旺盛，却足以照亮前方两米开外的地方。

“剑气。”望舒停住了脚步，他腰间的佩剑发出嗡嗡的轰鸣，使他不得不用力按住。前方极其强劲的白光照耀下来，兵戈的气息变得无比浓郁。

我想起了庄子关于剑的论述。

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

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少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

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

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

为镡，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

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

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还有一把是庶人之剑。却不在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