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子森妄
第二十九章 太子森妄

颜孜初醒来的第二日,温莫除了见了柳丛原,便一整日地陪着他胡闹调笑。

一会儿是要求信诺改名轻诺,因为他说轻诺更适合,也不管不解释为何适合;一会儿拉着温莫去安泰殿后院去捉蛐蛐,非说当初的霸王帅是温莫放生的,她便必须得赔他;一会儿水亭乘凉,这盛秋的日子里,偏是要温莫柔柔地给她扇着扇子。

温莫倒的确是应了名字温和又莫生气,一整日也不见不耐,更不消说恼怒了,一脸的笑意似乎在做最愉悦的事情一般。

只是一日的相陪后,温莫还是要回温府一趟,虽被颜孜初厚颜赖皮强留。温莫好言详说后,颜孜初终是放了行,于是第三日一早,温莫便回到了温府。

早早得到消息小姐即将回府的九叔已经候在门口,温莫一下轿便瞧见九叔拿着披风迎上来,为温莫披上。

“九叔无需在这里等温莫的,温莫也不小了,难道还不识得回家的路?”温莫笑得柔和亲切,其中含着的调皮孩儿气质,是因为真的将九归当作了家人,如同父亲一样的人。

“没等多久,小姐用过早膳吗?我已经叫人备好了早膳温着,就怕小姐没用过饿着。”九归微笑着,眼纹深陷透着慈祥的老者气息。

“我早已在宫中用过了,九叔去忙吧,不用照料温莫的。”温莫拢拢深色披风,走了两步又转头问道九归:“近日我在宫中,府中可有何事?”

九归跟在温莫身后,神情安然祥和,撅着笑对温莫说:“府上都好,有九叔看着,小姐放心吧。”他心疼这个自己看到大,从小便是个知晓事理,明白轻重的女孩。可转而一想,又说道:“不过前些日子,太子府的家奴来话,说等小姐回府得空时,望茗香楼清客坊一见。”

“哦?”温莫笑笑,未曾想到太子颜森妄竟要见自己,她清闲走了几步,而后又说:“都说择日不如撞日,九叔还请为我备好马车,我先去换身衣服。”

“好的,小姐。”九归应一声便下去准备温莫出行用车。

进了闺房的温莫卸下一身女子行头,换就了一身玄色男装。便这样出了门去,登上九归为她准备的锦绸马车,温莫道一声茗香楼,马车便嗒嗒前行。

待马车停稳于茗香楼门前,温府车夫外头低低唤一声:“小姐,茗香楼到了。”

温莫一支折扇伸出,掀起车帘一角,而后探出身来,望一眼三年未见的茗香楼,颜都第一楼,酒水第一,人流第一,膳食第一,品味第一,地界第一。她一笑而出,下了马车只叫温家车夫先寻个地方等着,而后施施然踱步进了楼中。

楼中茶客纷纷侧头望来,不少小姐心中都在想这是哪家公子,只是之前怎都不见传闻,如此气度如此风华,岂不是夫婿的最佳人选。也有不少公子少年心想这等风月人物之前竟闻所未闻,若是与之相交不知是何等抒怀愉悦之事。其中自然也不乏少少江湖侠客,凌烈眸光中都透着此等武艺此等年纪,真是少有,江湖中果然卧虎藏龙。

而被众人观望侧目的温莫未有惊讶不适,她看看店里格局,只觉不过三年,这茗香楼竟又变了一种风雅。她笑笑挥开折扇,扇扇这因人流众多而稍显闭塞却也不闷热的空气,启步登楼时,一位青衣小斯应上,态度旭和,衣着不凡,一眼便知其主不是一般人等。

“公子这边请,我家主人已于厢房等候公子。”

“请带路。”

温莫细看一眼这人,身板劲直,说话点到为止不呈圆滑之态,像是禁军人物。当初那个气质清远,如世出之云的人,如今竟也去沾染这朝堂风云,那山河雷雨。果真世事变幻,从无定论。

楼道辗转,左右回复间,那青衣小斯于一处清客坊的门匾下站住,他出手轻敲千兽木雕房门,出力均匀,每一下的声音都恰到好处。而后他推开木门,伸手一请,说道:“公子请。”

温莫踱步进屋,房门于她身后被缓和关上。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敞开窗前站着一人,一身白衣如素,青丝三千一束垂下,金边玉带,旁侧一血玉腰坠,坠上流苏飘动然然。他一转身望来,青丝应风扬起,扫过下颚颈项,又失力垂下。五官秀气和煦,一张白面书生容颜,未撅笑意,眼中带着丝丝倦色。

“表妹好久不见,一家人哪里说两家话。”颜森妄唇角弯起,笑意浮现,却笑得倦意缕缕。

“的确许久不见,表哥。”温莫一笑,高山大海,晴朗之色与之颜森妄浅浅倦意笑容,天差地别。

颜森妄又是一笑,他曾经极为羡慕温莫这样的笑,可是他可能一辈子都完不成这样的笑。他身在高庙,却无权王之心,像是生错季节的草木,格格不入。

他一暗眸色又复清明,而后前行两步,在桌前坐下,两盏茶杯摆出,一壶清茶徐徐倒入杯盏,他才缓缓开口。

“我一直不是能言之人,表妹是知道的”他将一杯茶递向温莫,温莫接过,笑笑却未作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我虽为太子,却是没什么稀奇东西可以送给表妹,做多年未见的见面礼。”

“帝都富甲私设官袍,刑部尚书奉命彻查。只此一事相助,温莫便该好好谢谢表哥的。”

温莫抿一口茶,茶香入口,氤氲开来,竟如闻春花冬雪,美妙至极。

她三年未归,若不是那日让苏恩于殿前点出,颜都有富甲私设官袍,只想抛砖引玉叫柳丛原接手此事,好让自己龙袍逼迫之计顺利进行。她实在想不到短短几年,曾经那个淡然高庙,不喜权政的表哥,如今竟能让丞相季晖兮那样的人物甘心归之羽下。

“我们终是一家人。”颜森妄眉眼微垂,神色又深了一分倦意,叫人瞧之怜惜。

温莫知晓颜森妄的无奈,不管出生贫寒而郁郁不得志,还是出生高贵却无心朝野,这都是无法改变之命轨。她也说不出如何安抚之话,便如同五年前一般,只能默默地看着。

“表哥既说是一家人,何不畅言交谈,今日为何叫温莫清客坊相见?”温莫举壶,将颜森妄已凉的半盏茶添满,笑意说道。

“五年前我托你收容一人,表妹可还记得?”

温莫微怔,放下茶壶的手一顿,而后轻微放下,笑一笑,她当然记得。

五年前,温莫父母健在,母亲贵为长公主凤鸣,虽与父亲温忌鹣鲽情深,随父去望禹戍守边疆。可是其长公主身份无法改变,时常返回宫中,温莫身为女儿自然次次跟随。那一次回来是因为皇祖母大寿,温莫在宴下巧遇太子颜森妄。

记得那时他书生气较之如今更盛,倚栏望着温莫,笑容虽郁郁却无今日之倦倦。

他披着厚重虎皮披风裹住全身,对着温莫说:“表妹常不在宫中,难免忧虑孜初境况。那辛者院中有一人,罪臣之女,虽曾为千金之躯,却知礼温和毫无骄纵之态,最重要的是其稳重知恩。若是有那人在表妹不在时,照料于孜初身旁。料想表妹必定能放心许多。”

温莫那时十五,刚刚及笄,登门提亲相礼之人络绎不绝,自然不会错认颜森妄那时眼中的一抹异样,那是男女之情。可是那样的男女之情不容皇室,不容后宫。罪臣之女与东宫太子,如何相配?宫中婢子与未来帝王,如何相守?

“表妹自然记得,只是那怎会是表哥托我?分明是表哥向我推荐一人照料孜初罢了。”温莫调笑,不想叫这个浑身郁色倦怠的表哥,再浑然牵挂一记恩情。

颜森妄看向温莫,眼中暖暖,如同看着自己亲妹,再多一点的是几分谢意,不予言表。他一笑后说:“不管如何,表哥如今想要向表妹要来这人,不知表妹是否应允?”

“表哥可是在怪温莫那日责备了她?”温莫一笑,眼中狡黠之色暗暗。

听就温莫的话,颜森妄无奈一笑,只是这一笑,倦色消弭,郁容散去,云开雾散便是天日晴朗。他说:“我虽不喜朝堂权谋,与人周旋,但是基本的事,表哥还是看得出的。你有意责备,刻意疏远,不过做戏给人看罢了。此举不仅是顺水推舟,更是在保她安稳。”

那日太后莅临凤栖殿乃是流言前请,宫中多少郁郁不得志的小人是瞧不得别人好的,颜孜初病下,温莫忙碌,只有叫流言处于受冷落的地方,才能叫那些暗中窥瞧的人忽略掉这小小婢女。颜森妄怎会不知,若是不知他如今便不会有勇气叫温莫将人还来。

“表哥其实很适合那个位置。”

那个万人之上,龙顶凤背的位置。温莫叹一声,如此智清神明,怜悯天下又不为感情所困的皇子,确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只奈何人心浮沉,性格各异,纵使怀其才若无其心,亦然空言。

颜森妄笑笑,不做评语,即不斥其口出妄言,也不拱手谦逊。淡然安适,如平静河流,源远流长,清山远水,自然屹立。

“只是纵使温莫同意,流言也是伴在孜初身边多年的人。温莫还得去问问孜初才是,或者表哥亲自去问?”温莫笑眯了眼,说道。

“那表哥便静候表妹消息。”颜森妄抿唇,笑意自眼中浮现。心中想,现在终于知道七弟那胡闹调皮的模样学自哪里了。

温莫还待再说些调笑之话,木门应声响起,是方才那青衫小斯的声音,四平八稳说着:“主子,公子家奴传话。”

颜森妄与温莫对视一眼,而后朝着门口平淡说道:“让他进来。”

一人推门而入,朝颜森妄一揖,再朝着温莫说道:“小姐,宫中传话,七殿下叫您进宫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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