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红花被困
第二十章 红花被困

第二日天明,晨光穿过秋雾微黄地洒落天府北苑一地。

红花儿早早地起身,推开门,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边步出屋门。她迷蒙着双眼还在思索今日该找点什么事做。

她这米虫的日子久了,人都要长蛆了,也不知道温莫等这么久也没等到自己的消息,有没有派人来寻自己。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毕竟自己早就懒散惯了的人,温莫大概又以为自己跑哪家酒馆去喝上一个月,把她交代的事给忘了。

可是,天地良心啊!这次她真的是极为用心的办事啊,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无故被囚禁了。

其实红花儿倒是错想了温莫,早在半月以前温莫便派人去寻过红花儿。为的就是向红花儿交代任务加重了,打探天祭祀的同时,也让她顺便负责一下其余三姓的最近动向。

但是那派去找红花儿的人,竟然一去不复返,再没有声响。

红花儿抱怨的同时,顺带踩蔫了几朵小花几片小草。她讪讪地挪挪步子,去到干净的地方,垂头将鞋底的花浆叶汁撵掉。

不想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眼前的芙蓉面庞吓的心力衰竭。她向后跳起一大步,落地时,双手抚着胸口,眼睛瞪地浑圆,樱唇微张,脸色又少许失血。

“你说你每次都怎么回事?每次出现都没有征兆,想要吓死人啊!”红花儿张口就收不住的叫叫嚷嚷。

等她说完一反应,不对啊,这人是自己要巴结的,自己怎么就收不住脾气?她眼光闪烁两下,而后站直,舒一舒僵硬的脸颊,一朵堪称谄媚的笑容绽放唇间眼尾,她又说道:“不是,总管,我的意思,不,奴婢的意思是您总是不出声就出现在别人后面,这样很容易让一些没有防备的人冲撞了您的。”

那人笑笑,笑容妖娆,脸上薄粉透出些红润,他浅色粉黛轻勾的眼尾扬起,竟简单就摄住了红花儿的神魂。

红花儿不明白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为何这二次竟生出了别样的绮丽想法。她多看他两眼,又觉得今日的他与那日略有不同,说是什么呢?是那换成素白的锦衣更衬他肤色白皙细嫩,还是那乌亮秀发于脑后结起处插入的温润透白玉簪,令其人柔光四溢?她道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样子的他真是好看自然,让人舒适许多。

“我这回儿,可是出现在你前面。”那人一笑,秋意的萧瑟淡去,换来清水潺潺,声声温柔。

“是,总管怎么说都是对的。”红花儿无奈垂头,不想过多争辩。因为她发现自己饿了,可是看看天色,怎么那给自己送饭的黑衣女子还没来呢,应该来了啊。

“饿了?”那人看着红花儿泛着馋色的目光,好笑又好气,只是因为食物便将自己不看在眼里了?

“是啊,总管饿不?”红花儿只是客气的问问没想要他怎样的回答。

那人笑意又深一分,看红花儿未想再多答理自己的模样,垂垂眸。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个食盒来,在红花儿面前晃晃又收回去。

他看看红花儿又看看食盒,狡黠地笑道:“你这不问还好,这一问我也饿了。只是这食盒只有一个,给了你我便没了,我吃了你便没了。这可怎么办好呢。”

红花儿自从那食盒从自己眼前晃过,那双圆润的眼珠子便没有从食盒上挪开过。听完这总管的话,心里一阵好气,心想这食盒本来就是我的,你给我拿来。

可是有了方才嘴欠的前车之鉴,红花儿未敢轻易出口,却又舍不下填肚子的食物,她一冲动惊人的话语便脱口而出:“一起吃啊!”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话音已经脱口,她极度后悔的捂住自己的欠嘴。这说的什么话,两个陌生人一起用食已是不妥了,更何况是两个陌生男女。你说若是有两幅碗筷也就罢了,江湖人随意随意,但是这明显的只有一副碗筷,怎么用?

那人笑容微妙,眼中流光幽明不定,笑意不去眼中,被这样的笑容瞧着总让人毛骨悚然。却在红花微愣的时候听他说:“一起食用?你我什么人?哪来的情分一起食用?”

他嘴角依然笑着,却笑的说的都森冷彻骨,没了娇羞妖娆,顶着这张薄粉妆容,竟叫人心神骤然疼痛。

“总,总管……”红花儿错愕,对于这突变的氛围极为不适应。她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你叫什么?”那人平淡说话,对于方才自己造成的诡秘氛围,视若未闻。

这院里不知从哪里飘来未及凋谢的花朵,似从天而降,降至这人肩畔,衬的他美过千万花卉,叫人挪不去眼来。

“红,红花儿。”红花儿怯怯回答,心中隐隐的恐惧未见消失。想她红花儿江湖里混迹多年,却从未见过如眼前人这般变幻无常的,现在还被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简直白混了。

“哦?我瞧你也是有趣,日后便留在祭祀身边照料吧。”他唇瓣微扯,狡诈的笑意浮现,那双幽深的眼微眯,霞光被掩,暗暗地透着危险。

“哪位祭祀?”红花儿忽听能接近祭祀身旁,竟一下脑子转不过弯来。

“哈哈哈,这天府里难道还有别的祭祀不成?”那人听完红花儿说话,忽的被逗乐,眼中唇间的幽暗晦涩消弭,渐渐被爽朗的笑意取代。

“好像是没有了。”红花儿讪讪地摸摸头,脸上的红晕叫人轻易地看出窘迫。她心想,这人真是奇怪,一会儿霾霾阴雨叫人害怕,一会儿天朗气清叫人,叫人看了还想再看。

“晚间会有人来给你引路。”他说完,似未曾想过红花儿还有话说,起身便风情万种地走了。

那矫揉造作的背影印在红花儿的眼中,竟不知为何染上了些些落寞,叫人生出怜惜,却又不知如何怜惜。

红花儿在原地站起,朝着那人的背影张张口,却最终声音消失在喉间。

其实她也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对话古怪又寂寥。她似乎想要对他说几句好话,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话可说。她终是不了解这个人,他说他是这天府的总管,却又不似单单只是总管。他身上的寂寥落寞似乎源自他一身的神秘,而那神秘淬了毒,叫触碰到的人见血封喉。

这一日,那名黑衣女子没有再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衣男子,未遮容颜,却面容模糊叫人雾里看花。他来时未带一物,叫饿的头昏眼花的红花儿一阵失望,趴在朽木桌上,未想理会。

“姑娘请随我来。”那声音轻若晨雾笼着的远山远水,叫人听之神清。

可是红花儿肚中空空,精神乏乏,并不想多做理会。况且她已想通了,这一天府的诡秘莫测,她是明处,他们是暗处。从她傻气十足的进了这天府后门,变成了别人笼中的戏猴,每日的一举一动都是他人眼里的笑话趣事。

“姑娘,晚膳已于前厅备好,请姑娘随我来”那白衣人对于红花儿的无视未见丝毫恼色,开口再说时,仍旧声音清淡。

而听到终于有东西可吃的红花儿,忽地抬起头来看向那白衣男子,脸上乍现的笑容叫人猝不及防。那男子饶是再寡淡的人物,也叫红花儿说变就变的脸色及态度给吓了吓。

因着看不清那人容颜,红花儿也不知他是无奈还是好笑,总之身上的气息不再如刚来时一般清凉。红花儿也未多探究,心心念念的都是能饱肚的佳肴,她瞪着狼色的眼睛看向那人,说道:“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带路。”

那人笑笑,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路引着红花儿到了天祭殿。待红花儿在一桌的珍馐面前急忙坐下,奋力与食物纠缠时,那白衣人退出屋去,阖上了高大的殿门。

红花儿自然察觉了那人的离开,却未有惊讶错愕,因为她早已适应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在明处,一直叫人看着,所幸就叫人去看个够,何必再去做惊恐的模样,装作什么也不知。何况她不信那暗处的主人便真信,她会痴傻到被人囚禁了也毫无知觉的地步。

大殿的左边拐角里走来一人,一身灰衣拖地,前襟松垮,能见到紧实白皙的胸口,袖口宽大,森骨手指尽纳袖中。那人面容素净苍白,神情虔诚似大慈悲之佛祖,却又因太过白皙净透,叫人感到白骨森寒。

他一头乌亮垂发长至大腿,那样的长度连在女子中都是罕见,却看的被出打理的极为细致,如月下的高耸瀑布,一泄千里又染月华灼灼。

他走近红花儿的身后,未停,自然安闲地在她身旁的古木圆凳上坐下,双手随意的置于桌上,双眼幽静地将红花儿看着。

这大殿丝毫不华美,却肃穆古老,叫人身处其中便如临佛主身前,须得虔诚跪拜方可解心中诡静的压抑。那琉璃灯盏中火光悠扬,几只飞蛾殒身扑火,沾着灼热的烛液滑下灯台,直直坠到地面也未见任何声响,世事匆匆竟似未曾有过这样一幕渺小的追逐。

那毫无吃相的红花儿似乎毫不知道身旁坐了一人,仍旧奋力地吃着嘴里的肉,喝着口中的酒。

那一旁的气质虔诚又森冷的灰衣人,浅笑看着,也是只字未说。

顿时间,整座殿里只余下吃食吞咽的声音。

等到红花儿终于酒足饭饱,咽下最后一口肉一杯酒时,打了个满意的饱嗝,摸了摸自己浑圆的小肚子,又心满意足地笑笑。

那人才幽幽地开口,声音似从遥远漆黑无路的树林中传出,寂寥寒冷又凄惘平静,他说:“好吃吗?怎地吃的这么急,又无人和你抢食。”

“怎会没有,你今中午不就要和我抢一个食盒吗?”红花儿自然脱口,毫不顾忌,说完又嫌口干,许是方才吃的太急了,便又拿起一旁的茶杯为自己到了一满盅的茶水慢慢饮下。

灰衣人看看她,眸光游转,忽地一亮,唇畔笑弧又弯一弯,那没有瑕疵的洁白口齿笑露,像是上古的野兽看见猎物时露出的森冷獠牙。可是他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笑着对红花儿说:“你很聪明,可是却应该装装糊涂,这样才会更聪明。”

“别人说大智若愚,可是那是要在小聪明的面前才能显现。若是到了天祭祀飏娥这里,我还是去做装蠢卖傻的事,那我那点仅存的小聪明都要变成大愚笨了。”

红花儿没有避讳飏娥眼中流转的幽冷森寒眸光,她自然知道自己不管从智力还是武力,都不是这个从她进了天府便将她耍的团团转,又能多次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天祭祀的对手。但是她有一样本领却学的很好,那就是在绝处仍能大笑着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去当个饱死鬼。

飏娥看着红花儿那不避视自己的浑圆亮眼,觉得很是有趣,他伸出一手勾起一缕红花儿散落的黑发。那黑发不及他的又亮又直,发尾枯黄,发中分叉,唯一的优点是茂密,却又因为这茂密显得更加邋遢不整洁。飏娥眼露嫌弃,却没有就此放下,仍旧捻在手中把玩着。

红花儿看着飏娥暧昧不清的动作,心下疑惑又萌动,却不敢有任何妄动,直等到他又缓缓启薄唇。他说:“来,小花儿,告诉我,温莫叫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他看着红花儿的深潭眸光透着怜爱,似对着情人的温情,叫人默默地就动了心。

可是天性羁洒不据的红花儿,却被这柔的凝水的声音给恶心了一把,她心里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光明正大地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等到发现飏娥眼中已冒不耐烦之色时,她才咽一口口水说道:“不干嘛,探听你的消息呗。”

红花儿说话时神情懒散,叫飏娥辨不出真假。他笑意愈深时,似有鬼魅萦绕身旁,寒气刺骨。他捻住红花儿发丝的森骨白手忽地一松,再是一伸,直直地扣住红花儿纤细的颈项,一扯一带间将她镶进自己怀中。

此时飏娥一手仍旧紧紧扣着红花儿的颈项,一手则暧昧地搂在她的腰间。

可是红花儿丝毫未觉暧昧心动,只因扣着她脖子的手实是扣住了她的命门,只稍一用力便可叫她一命呜呼。而那搂在腰间的手却是按在了她下身的麻穴,以致她此时下身毫无知觉。这般情况下,红花儿如同那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怕吗?”他在问她,声音平稳无波,却叫听的人如听鬼泣。

“怕。”红花儿老实回答着飏娥,连眼睛都未敢乱动,因为她能感受到贴着自己背的这具寒冷身体透着淡淡的杀气,他是认真的。

“怕,便认真与我说话,知道吗?”

他唇瓣凑近红花儿的耳后,兰气轻吐,气息悠缓地入了红花儿耳中,将她不自然的脸上微红。这样近的距离,她似能闻到飏娥身上清淡的沉香。那种最好的佛香染身的人,如今却如持刀妖魅,叫众生避之不及。

“好…好。”红花儿气息不稳,颈项上的那只森骨白手正以极慢的速度缩紧,她也不知自己是因心里的恐怖而慌了心神,还是因为逐渐的缺氧而乱了气息。

“你说温莫叫你来只是查探我的消息,那她要我的什么消息?”

“全部,你全部的消息,包括儿时。”

“噢?那你可知为何她竟对我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不,不知。”红花儿方才话落,便觉一阵气血上涌,此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却又听身后森穆冷然的声音响起:“小花儿,你方才不是才说,在我面前仍旧装傻充愣是极蠢的做法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忘了?”

“……”红花儿想要再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生死一线时,她再没有顾及飏娥的威胁,伸出双手死命地扯着扣在自己脖间的手。可是她那点力道非但不能将自己挣脱魔爪,反而激怒了身后的妖魔,将力道又加重些许。

红花儿再反抗不来,一阵脑胀后,便昏死了过去。她垂下眼帘,意识逐渐涣散间,似还听到飏娥用他那恶鬼妖魅一般的声音啧啧两下,说道:“怎的如此没用,这样就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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