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御临落芸殿(二)
第二十三章 御临落芸殿(二)

羽玄景今日带来的是一副上好的玉榧棋盘,这玉榧本就难寻,更难得的是这个棋盘纹理微妙,落子清脆,古朴有余而不失苍劲之气。

配得棋子更是只有扈州才产的珍珠蓝珀和蜜蜡珀制成,触手而温,光滑通透,的的确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中的珍品。

初云刚用完晚膳,羽玄景便带着棋进了她的寝殿里。命和顺将她平日练字的案几收拾了个干净,他向初云抬了抬下巴:“来,让朕试试你的棋艺是不是真的比皇后要好。”

“臣妾遵命!”见着这样贵重的一副棋,初云早已手痒难耐。从棋盘到棋子,这副棋都用的是不能再珍贵的材料了,多少文人雅士毕生也许都见不到这样珍贵的棋,今日被她赶上了,自然是要好好过一把瘾了!

看着初云那样喜欢这副棋,羽玄景笑了笑:“你到真是个爱棋的,听皇后说,她那里的宝石光玛瑙的那副棋也是你的,那副棋也是别致的很。”

“再别致也比不过皇上今日带来的这棋啊!”见羽玄景只是笑笑地看着自己,初云自觉地执了一颗珍珠蓝珀的棋子下了第一子。虽说是与堂堂帝王对弈,但也许是因着这副好棋,她一门心思便扑到了棋盘上。

“这副棋还是朕的老师送给朕的。”羽玄景紧跟着又落了一颗蜜蜡珀,语气里却带着威胁:“云妃今日可不许同其他人一样让着朕,既是要下棋,就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来。”

“嗯。”初云的眼抬都未抬,只看着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走:“既是要下棋那必须要下个痛快,哪有什么谁让着谁的道理,要让一开始就让几子不就好了嘛!”

看着初云这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羽玄景微微一笑:“可有些人就会惧着朕是皇帝,不敢赢朕!”

“嗤——”眼见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初云下子的速度也越发地慢了起来,她笑着道:“皇上若总是找那些不敢赢皇上的人去下棋,岂不是无趣得很?放心吧,我不会,我若下棋定然下个痛快才好!”

羽玄景这还是头一回听初云在他的面前自称“我”而不是“臣妾”,他本该因着她的越矩而生气的,可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这么称呼自己反而很顺耳,比她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样子真实得多。

稳稳地落了一枚蜜蜡珀,羽玄景无意识地看着低着头微微蹙着眉思考的初云,心里却升起了一个疑惑。这位云妃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些年贺家的小动作频频,可自她进宫之后,他安在她身边的眼线却说她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说这位从小收了贺家养育之恩的二小姐似乎对贺家很是淡淡的样子。

饶是如此,她总归是贺家的人,大约这也是她装出来的用来迷惑自己的吧。羽玄景总是这么想,也想着冷落了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他厌弃的,也算是一个警告了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云妃既不哭也不闹,宫人对落芸殿的克扣刁难她似乎也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每日过得倒是逍遥自在的,不惹事生非甚至都不想办法主动接近自己。

今日朝堂之上又议与乌合的战事,让他心烦不已。他便想着找个人下下棋罢,偏偏皇后又忙着珍嫔生辰的事儿,其他人的棋艺又让他不能痛痛快快地下一场。

也不知道怎么了,羽玄景的脑海里就想到了那日在祗凤殿看到的那盘绝妙的翻盘好棋,于是内侍司的人来的时候,他又鬼使神差地翻了她的牌子。

翻边翻了,他又叫人不许通知她,大约也是想出其不意地过来看看她在偏僻的落芸殿的窘迫模样,谁知她看上去除了惊讶到一点儿都不窘迫,仿佛堂堂一个妃子吃着如此寒酸的晚膳到似理所当然一样。

“皇上!该您了!”初云落子已毕,等了许久也不见羽玄景落子,抬头却发现他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初云提醒他道:“皇上下棋可专心点儿吧!不然一会儿若真是输给了个妃子可要丢了面子了!”

摇了摇头,羽玄景挥去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开始专心与初云对弈:“你这棋艺谁教的?”

耸了耸肩,初云紧紧地盯着棋盘,心里到对羽玄景刮目相看了一番。这小气皇帝的棋艺还真不错,霸道之余步步紧逼,不可小觑,可嘴上仍下意识地答道:“哪里有什么人教我,我自己看了许多棋谱学出来的。”

羽玄景心头震动,震惊地看了一眼初云,复而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怎么,贺大人没替你这位才女请一位名师吗?还是说你这位才女看不上京城的名师?”

“切!”初云撇了撇嘴,努力地维持着棋盘上的局面:“没有名师。我这是无师自通!”

“哦?”羽玄景继续追问:“为何?听说当年你的才情能与皇后比拟,怎么你在贺家到没什么地位似的。”

“哎?”一大片珍珠蓝珀落了颓势,初云的眉皱的更紧了,她抬头看羽玄景并没有看着她,复又低了头:“皇上今日怎么对臣妾的家事这样感兴趣了?”

见她已有所警觉,羽玄景也不再多问,只认认真真地下着棋,一时间两人到都不说话了。

烛火微动,时辰已过了一轮,蜜蜡珀清脆地落在棋盘上,已成定局。

“好!”羽玄景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看着初云的眼神里带了些热烈的情绪:“这么多年,下棋能下过朕的只有四弟!云妃,你很好!”

还是第一次听到羽玄景这样直白的夸自己,初云的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看来这皇帝不仅小气,还是个喜怒无常的。本来还那么不喜欢自己,现在到能看上去真心实意地夸自己,真是搞不懂。

“多谢皇上夸奖!”初云对着羽玄景福了福,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晚了,皇上不若早些回祗龙殿歇着?”

她这么一说,羽玄景到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安福收了棋,他站到初云的面前张开双臂示意她替自己更衣:“什么回祗龙殿?朕今日翻的是你的牌子,自然是宿在落芸殿了。”

他这话一出到惊得初云出了一身冷汗,也没动手替羽玄景脱衣,初云结结巴巴地看向和顺:“怎么回事?皇上御临落芸殿竟也没有个人来通知的吗?”

“你别恼他们。”羽玄景自己动手除了腰带,挥了挥手让宫人都下去了:“是朕没让他们来通知你的。今日这棋下得很痛快,这些小事就不要在意了。”

小事?!初云几乎要晕过去了,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她从来都没有过侍寝的打算,更是想找机会干脆就逃离这个皇宫算了,怎么如今他说御临就御临了呢?

“臣妾该死!”初云的脑筋转得到也快,跪了下来便是请罪:“臣妾前几日伤着了,今日还没好,怕是不能侍奉皇上!若是早些有人来通知臣妾,臣妾也好早早让他们回话呀!”

初云特地将还缠着绷带的手臂露了出来,羽玄景自然也是看到了的。他将初云拉了起来,眯了眯眼,看着初云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云妃怎么会这样慌张?该不会是不想侍寝吧?”

“臣妾不敢!”初云明显地感觉到周身的压力都在他这冰冰冷冷的危险目光中更具压迫性了,她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答道:“臣妾怕伺候皇上不周,又惹得皇上恼了,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臣妾!”

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怪罪自己从前对她太过刻薄了,羽玄景又看了看她帮着绷带的手臂,笑了笑,收起了那凌厉的目光:“罢了,谅你也是不敢的!那朕就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后大约也不会想着再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初云心里暗喜,她巴不得这小气又危险的皇帝一辈子都不要再来自己的落芸殿呢!

可她脸上可不敢露出这种神情,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臣妾有罪!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羽玄景何等聪明,又怎会不知她这神情是演出来的。只是他偏偏也不觉得生气,反而会觉得好笑。

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位云妃是不愿侍寝的,心下也想:罢了罢了,不过就是贺家的女儿不识抬举罢了!从今往后,如此的抬举也不会再给她便是!

第一次见她一身亮丽的玫红把一旁的珍嫔都压了去,他就偏偏要给她个没脸。可她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连点儿委屈的神色都没见到!

这么想着,可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又让他烦躁了起来。这贺初云,怎么回回都让他觉得这么恼呢?

送走了皇帝,也不管和顺和半夏担忧的眼神,初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瘫坐在了床榻之上。但愿他从今以后真的不要再来落芸殿了,用帕子蒙了头吹着气,她是真的不愿意侍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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