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寂寞长巷付此身
第十八章 寂寞长巷付此身

所有的相聚离散,所有的承诺誓言,所有的爱,所有的恨,终将在这漫漫无际的时日之中消失殆尽。

她曾经那样渴望被爱,然而,他给她的爱,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爱上一个人有多长时间,忘记一个人又要用多少时间。

这样孤独,这样寂寞的日子,生生将一个原本活泼好动的人熬成了整日整日躺在榻上的人。

有些话,她不敢问自己,而每每午夜梦回时,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再说,司马炎到底有没有爱过岑安。

到底有没有?

转眼又是冬日,窗外的梅花被风扶过,绽得极好,岑安在煤火中加了几块炭,看着窗外摇摇而绽的寒梅,想起来一句话:风过花开,相思成灾。

司马炎,你对我那样多的誓言,难道都忘记了吗?

她又想起了他,看见花灯会想起,盯着蜡烛会想起,梦醒时会想起,如今,看见花开竟也会想起。

她活成的再不是她自己。

司马炎,你终究是付了我。

岑安抹去眼角的泪,她有些恨自己,他这样利用她,她为何还是放不下他。

她突然恨这个皇宫,想要永远的离开。然而终究是妄想罢了。

岑安听到有人推开门,掀开厚重的绣有云凤的门帘进来。

裹着一层风雪,岑安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小姐”岑安抬起头来,原是阿瑾。

阿瑾头上还有未干的雪迹,整张脸红扑扑的。

岑安坐起来,只听见阿瑾说道:“小姐,赵美人有喜了。”岑安身形一顿,阿瑾又说:“如今妃嫔们都去道贺了,按道理来说,小姐也应前去的。”

岑安重新新靠回去,这不过是早晚的事,为何她心里这般难过。

她本不想去,却奈何阿瑾一直在耳边劝说,她无奈只得裹了云丝披风出来。

走过长长的宫巷,雪还在下着,她看着自己青丝渐白,突然想到曾经他对她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终究她不是他一心的人罢。

刚要举步踏入赵夫人的院落,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岑安回过头去,身后走来一个端着汤药的侍女,岑安识得,是司马炎的贴身女官,上官覃。

她向岑安行礼,岑安同样回了她一礼。

“正好夫人前去,就将这安胎的汤药给赵夫人端去罢,陛下刚刚差人来传婢子,想来是有重要的事,婢子先告退了。”她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说道,岑安唤了阿瑾过来接过汤药。

这汤药,一定是司马炎送来的,他是这般的关心她。

“安世……陛下近来身体可好?”岑安说完后抬头望着天,她是害怕的,怕知道他的消息后眼泪会留下来。

上官覃抬起头来,复又低下头去:“陛下一切安好,夫人自己保重。”

“大人可否为本宫向陛下稍句话。”岑安抿起嘴角,努力的装作大度。

“夫人请说。”岑安却背过身走进赵美人的院子里:“罢了,罢了。”

上官覃觉得她的背影那样落寞。

这还是那个刚入宫来会和侍女婢子一起放风筝,踢毽子,不以身份欺人,待我所有人都一样的主子吗?

岑安从赵美人那里回来时,已是下午了。

刚刚进院,阿珠就跑过来:“夫人,胡夫人已等了半个时辰了。”

岑安隐约记得,那是个异常妩媚的女人。

推开殿门的时候,胡夫人也从黄黎的木凳子上站起身来,她一双媚眼如丝,却让岑安生起厌恶来。

“姐姐真是让妹妹好等,姐姐与赵妹妹本是同家,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岑安并不理会她,竞自坐下。

“妹妹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啦。”胡夫人与岑安从未有过来往,岑安想,她来定是有什么目的吧。

“姐姐倒是爽快。”她见岑安并不想说话,又说道:“赵妹妹今日喝了姐姐送去的安胎药,可有什么反应?”

岑安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那是陛下送去的,自是极好。”

岑安却听她笑起来:“陛下平时那样宠着赵美人,如今赵美人有孕,却不见陛下高兴,姐姐难道就不疑吗?”

岑安听得糊涂,不知她到底要讲些什么,却想起回来的路上有侍女们在宫墙边谈论司马炎今日大发雷霆,将宫里的侍卫全部更换云云。

她听得糊涂,也并未上心。

“那是陛下的事,咱们也干涉不了。”岑安说完却见胡夫人直起身来:“若是赵美人肚子里的是与侍卫私通得来的,姐姐想陛下会怎么做?”

“什么?”岑安也站起身来,胡夫人却掀起了厚重的门帘,“今日打搅姐姐时间过长,妹妹也该回去了,答案姐姐很快就会知道。”

果然,胡夫人一走,赵美人那里边便传来了滑胎的消息,原因是岑安送去的不是安胎药,而是滑胎药。

岑安心里一惊,瘫坐在凳子上。

那还是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她虽不喜欢他,却也从未想过要害他。

她突然想起胡夫人说的话,急忙唤了阿瑾跌跌撞撞的去找司马炎。

司马炎这次倒是没有回绝,反而让上官覃带她去见他。

那张刻在心底最深的脸出现在眼前,岑安已经记不清她已经多久没有见他,那样多的日日夜夜,那样难熬,安世哥哥,你明明答应我的。

想来政务确实多,司马炎的双鬓被染白了许多,可眼神依旧温柔。

岑安不敢看他,只行礼道:“参见陛下。”司马炎过来扶起她:“安妹,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了。”

原来,他还知道,岑安鼻子一阵发酸,却只能拼命忍住。

“陛下,赵美人的孩子……”司马炎牵住岑安的手,岑安的话戛然而止。

“安妹,那不是我的孩子。”岑安抬头看他,隐隐觉得他眼里有恨意,眼前的男子这样陌生。

“可那是个生命啊,可能,说赵美人与侍卫私通不过是一面之词,或许那是你的孩子。”当岑安抬眼看司马炎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说什么都早已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那样冷漠的眼神,让她都觉得害怕。

“你明明那样爱她,千方百计对她好,如今竟……”帝王心呀,岑安只觉得心凉。

“司马家的血脉,容不得混淆。”说这话时,司马炎的眼神望着远方,那样决绝。

“为何是我,为何要我端药给她?”岑安细细地喘着气,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你与她同宗,她与那侍卫本青梅竹马,入宫来从未对朕赋予真心,即便是朕送去她也不会喝,只有你,安妹,这个时候只有你能帮我。”岑安只觉得浑身冰凉,欲哭无泪。他竟心肠冷硬到这种地步。

“你让我怎么办?”岑安闭上眼,痛如莲花生长,在心底绽放。

“我已经安排好,这一切,都是你的侍女阿瑾所为,与你无丝毫干系,今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司马炎将岑安拥进怀里,她想起来,从进殿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阿瑾。

岑安用力推开他,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只觉得痛,撕心裂肺的痛。

“阿瑾,阿瑾……”她开始痛哭:“司马炎,你这样对我,你没良心,我已经为你背弃家门,我父为我背上千古骂名,你又害死了阿瑾,你可知那样黑,那样长的夜里,如果没有阿瑾,我根本就熬不出来,我恨你啊。”

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她视如兄长司马攸,如今竟连阿瑾也失去了。

这哪里还是她一直深爱的人。

多年后,岑安想起来,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她多想回到从前,在贺城里,有父亲陪她,有司马攸陪她,一切都不曾变过。

因果轮回,她怨不得谁,自己种下的因,得到的果终究要自己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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