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颜无霜一眼就认出这柄匕首就是十六年前自己遗失在朱家，朱家的孤女用来刺杀了晴儿阿玛之物。

原来，成了孤女后的晴儿在得到老佛爷的同意后将这把匕首带到了宫中，后来又因为晴儿被箫剑匆匆劫去，再次将匕首遗失，直到二年前晴儿嫁与箫剑前夕，就把匕首又同晴儿父母的遗物随着五千两黄金被乾隆命人送到了大理，重回到了晴儿的手中。

这柄匕首记载了红尘中太多的血与泪，辗转了人世间无尽的恩与仇，再回首时，却已是物是人非。

乞颜无霜的手指轻轻滑过匕首已经陈旧模糊的花纹，眼前依稀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个笑容可掬的小小女孩儿，一边往刀锋上涂抹着药水，一边娇纵地对自已说：“无霜哥哥，璎珞长大以后要嫁给哥哥的，在璎珞长大之前，如果无霜哥哥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哼，哼，看我会不会不用一把毒药毒死她？”

时光如浮云般掠过，那个美丽的少女清冷的眸子如残月碎星，唇角边的凄婉一点一点漫延开了绝望：“好，既然你说是我下的毒，那就是我下的毒罢了，反正，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过我，你怎么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我唐璎珞不是纠缠不息的女子，从此之后，我与你恩断义绝，天上地下，永不相见！”（注）

剑光闪过处，犹疑着伸出的手只接住了那一把散落的青丝，根根如针，直刺入似曾相识的凌乱记忆，看着那女子瘦削的身子摇晃着一步步走远，从此再无瓜葛。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得偿所愿与唐家解除了婚约的自已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时不时地会浮现那个背影？

难道说，心曾经沦陷于不自不觉中？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乞颜无霜怎么会对一个刁蛮狠毒的女子心生涟漪？不过是错觉罢了！

也许正如二哥所说，在这大好的春光里，眼看着别人的感情事，自已便有了“飞花渐欲迷人眼”了吧？

箫剑见乞颜无霜拿着匕首发呆，脸上的神情转过了几重，竟不似平日里的模样，心觉奇怪，开口问道：“无霜，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十六年没见着这柄家传的匕首了，心中有些感慨罢了。”乞颜无霜马上掩藏了心事，将匕首拢入了袖中，对着箫剑笑了笑。

“喔，原来如此。对了无霜，我来问你，那个小女孩后来是不是被你家所救？现在又在什么地方？”箫剑想起了晴儿的心愿，忙问道。

“哪个小女孩？”乞颜无霜心想箫剑怎么会好端端地问及幼年时的唐缨络，转念之间，立即想到了箫剑问的一定是那个朱家的小妹子。

“那个朱家小妹子确实是被我父亲所救。当时我父亲救下的还有几个大难不死之人，藏在我家的庄中一些日子，不过，后来朱氏的旁枝闻讯接了去，这些年没有通过音讯，她如今是不是还在世上，却不是无霜所能知道的了。”

“是吗？”箫剑定定地看着他，说：“我听说朱三太子朱慈焕曾在山东汶上县避免，想必山东一带还藏匿着不少明室后人吧？”

乞颜无霜听出了箫剑的话中之话，倒也不用话搪塞，只是淡淡笑道：“无霜是瞒不过二哥你的。只是无霜曾经对一个人许诺过。君子一诺重千金，所以还请二哥不要让我为难的好。到了能说的那一天，我自然会一五一十对细细说与二哥听的。”

“好，我不问你就是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中，自然人没事，晴儿的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仅止而已，仅此而已。”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兄弟两个又在院子中聊了些别后之情，巴朗和蔷薇夫妻两人就到了，恰好小丫头来请入席，便一同去了花厅。

所有人都已经等在了厅上，连班杰明也下床过来了，只是神情有些儿落寞，想来是大病之后，元气不曾恢复之故。

萧之远向来把乞颜无霜当成自子的子侄看待，知道称心、如意是他跟前的第一得力人，便叫一同坐下，无拘主仆之分，只求个和美尽兴。

满满的一桌子好酒好菜，大多出自晴儿和如意之手，色香味俱全。可每个人心中都有些事儿，不觉少了些气氛。

巴朗自箫剑口中知道了这几日萧家发生的事情，想到也自已瞒了永琪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心怀愧疚，也不象平常来萧家喝酒时大声说笑，只是举杯敬了萧之远夫妇两个之后，随口应和了些话。

晴儿和蔷薇都是懂眼色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只是并坐着偶然轻声地说上几句话。

只有小燕子忙前忙后的，百般讨好着萧之远。萧之远虽说脸上还有些不满，嘴上却早已说了：“你这几日也累了，好生坐下，吃点东西。都大姑娘了，不要疯疯癫癫，多学学你嫂子，女孩子总要有个女孩子的样。”

小燕子吐了吐舌头，跑到了班杰明的身边坐下，口中叫着：“斑鸠，你想要吃什么，我帮你夹。”

筷子才伸向班杰明平日里爱吃的菜，脑中闪过了晴儿在院子中与自已说的话，手就硬生生地缩了回来，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身边人一眼。

班杰明心中自然明了，如何再能咽得下美味佳肴？便借口胸闷想透透气，告罪离了席，走到门口望着月亮发呆。

残月如勾，今昔何昔，不知家乡的今夜怎样？

“月是故乡明……”口中低低才道说，旁边就有人接着说：“何必‘低头思故乡’？班兄岂不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明月’！”

一杯酒递到了眼前，道了声“谢谢”便伸手接了过来，却不饮下，只是看向与自已同站在门口的乞颜无霜。

“班兄，在同辈之中，我乞颜无霜中敬佩过我的大哥和和二哥，你是第三人！”乞颜举杯相敬：“磊落如班兄者，便算是我九州男人，也无几个！”

班杰明与乞颜无霜认识了几年，平时却交谈的不多，不过却明白眼前的这位无双公子为何要对自已说出“敬佩”两字。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班杰明苦笑道：“班杰明只是个傻子，明知无望而甘之如饴，倒叫无双公子笑话了。”

“无霜此言，出自肺腑，绝无笑话班兄的意思。能守护着自已喜欢的女子，就算是明知没有结果，也是种幸福，比起想守护却不知守护之人为谁而言，不知要强上多少！”

乞颜无霜此时已是微醉，说话自然随必了许多，真性儿也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顺着班杰明的目光向屋子内的小燕子，却与如意幽幽的目光接了个正着，便别过了头，漫不经心地看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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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乞颜无霜与唐缨络的故事请看待传之拙作：《绮梦录：转世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