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艳丽的日晖中，猖狂的热情放射斑斑的异彩。

这时就算还没清醒，也差不多了。慕嫣零起身走出宫殿，脚还未完全踏出去，她就听见太子鸿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墨书，再打得高一点儿！”

“太子，您再抓牢些！”

“别唠叨了，再打高点儿，我不怕！”

慕嫣零无声无息地来到院子里，她看到太子鸿站在一架秋千上，不安分地荡得又高又远。

“沁竹，圣女也不知道醒了没有，待会儿你去看一下吧！”

“奴马上就去。”

“我在这儿呢。”慕嫣零适时地开口。

闻言，太子鸿惊讶地转头看向她，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直线，“娘……”他还未吐出完整的话语，便被打断：“太子，当心摔着。”

“我摔不着的。”没法子，即使是摔下去了，也还是有人会救他的嘛！

挥手制止了墨书推秋千的动作，太子鸿转向慕嫣零，大大的墨眸蒙了层水雾，可爱又充满诱惑，“圣女，你来站上去，我来推你吧！

“好。”慕嫣零缓步上前。太子鸿呆愣地看着她挽定红绳，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本来以为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还准备一大堆说辞呢，但是他却不知道，她只是想证实一个昨夜就积压在心底的问题。

“圣女，好了吗？”太子鸿轻扯了一下红绳。

“好了。不过你可不要打得太高啊。”慕嫣零低笑，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刚开始，太子鸿真的轻轻地打着秋千，可是没多久，他突然玩心大起，秋千越打越高，惹得慕嫣零笑得愈发大声，轻松愉快的气氛使得旁观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这个叫‘秋千‘的东西让慕嫣零很喜欢，她半眯双眼，享受着被风吹拂的感觉，嗯，很不错的感觉呢。

“圣女，可是累了？”太子鸿慢下了手中的动作，画板上的少女真的像是要乘风归去似的。

慕嫣零睁开眼睛，纯粹的蓝瞳像隔了层纱，飘渺又隐约，“不是，太子打得秋千又远又高，很不错的感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从上面摔下来了，会不会有谁接住我。”

摔下来？！太子鸿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下意识地想停住这越荡越高的秋千。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恍惚间，头顶的黑影便如噩梦般袭来……

“哼！”一股冲力撞向他，下意识地抱住那抹掉落的蓝。太子鸿倒在地上痛哼出声，而，詅，被他好好地护在怀中。

墨书和沁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意外地场面。“太子……”

慕嫣零几不可闻地笑了，他果然是在骗她。不管怎样，她很不喜欢被骗的感觉，她的世界，更适合一切都明明白白，因为她不喜欢怀疑命运。

“圣女，你摔着没有？！”他的身子微微一僵，转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坐起身仔细地检查确认慕嫣零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慕嫣零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那怎么会？只是你被我撞得不轻，可疼？”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他的似乎还有点呆愣，不过转而就又倒在地上哀嚎起来。“圣女，带我回房间吧，要温柔一点啊！”

墨书和沁竹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叹息着，“太子果然是心智有损。真可惜……”

“……像这样？”慕嫣零低下头，如玉般的手指拨开遮住他面庞的长发。太子鸿痴痴地笑着，“圣女，就像这样，温柔——啊啊啊啊啊啊！”修长的手指倏地收拢，慕嫣零一把揪住他的发梢，拎起来就往殿里走，嘴角的微笑愈发深刻，她可没有义务陪他演戏。

“既然要装成心智受损的小孩儿，那你就一路哭着回去吧！”

“痛痛痛——！”太子鸿不满这样的对待，但是他也不得不忍着，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娘子，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就在轻柔的低笑声和不时地求饶声中 ，夜晚降临了。远处，黑黑的夜幕下，亦是一片黑黑的轮廓，是一条一条画的不规则的曲线，与清透的月光交互地缠绵着，挽着，射着渺渺的灵辉，仿佛黑暗从酣睡里眨了一眨眼。

太子鸿和慕嫣零默然地对着，静听这微风和树叶的密语，几乎都要入睡了。

慕嫣零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地享受过宁静的黑夜时光。看着面前像犯错了的小孩儿似的低着头，不安地站着的太子鸿，也有一种与故人相处的奇妙感觉，似乎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全部在这夜色中沉淀、消逝。

“娘子……”太子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嗫嚅着。慕嫣零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现在，还有必要演戏吗？我很累。”

“不是啊，我就认你是我的娘子！”

他急忙解释，上前挂在慕嫣零身上，蓝发飘扬，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而且，你用心头血救我，我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嘛！”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还是就此作罢吧。我不需要你还，更何况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她冷哼，忽略心底升腾起的异样感觉，拂开像八爪鱼一般的太子鸿。

太子鸿指着慕嫣零，“反正我不管，你就是我娘子啊！”

“太子都是这般装疯卖傻，耍无赖吗？”

“那还不是为了娘子嘛！除了娘子，我谁也不要！”

太子鸿一点也不生气，眉眼弯弯。

“呵！”一丝冷然的笑划过长空，慕嫣零轻轻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睁开眼睛，眸中的温度早已褪去，换上的是隐忍的苍凉与冷厉。

曾经也有一个人如此承诺，结果不也是一样？说到底，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替代。爱情、往事、记忆、失望、时间……都可以被替代。执着也许会消失，阴影却是不会过去的。

慕嫣零绕过太子鸿，背对着他，依旧是那淡然的模样，“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再接受新的东西。而且，你的话，并不可信。”

“我知道过去是改变不了的，但是我也无法对现在袖手旁观。”他扬起了头，右手随意地拨了拨长发。“更何况我都因为你变成这样了，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啊？”

“太子，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她回过头来，淡淡地说。慕嫣零对太子鸿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能装疯扮傻连她也不能马上发现是挺不容易的，可是他的得寸进尺，死皮赖脸真的很难让她继续维持这为数不多的好感。然而，对着这张脸，怒气却怎么也无法生出。

“生气了？”太子鸿咧嘴笑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住她的脖子，“我是觉得很有意思的，反正我也说了，我就认定你这个娘子了，你甩不掉我的哟！”

抬起头，正好看见慕嫣零看着她，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嘿嘿！”他尴尬地笑着，心虚地放开手，站到一边去。他低下头，瞪着脚边的小石头。没过多久，他居然痴痴地笑了起来。“甩不掉我！”

不知不觉，就恍惚了神智。等他猛然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然不在。挑眉，太子鸿眨眼，“世间本来就没有相欠。我对你付出，是因为我欢喜；你对我付出，是因为自己甘愿。不过，”他的墨瞳划过一丝暗芒，“我注定与你相欠，因为吾从来不在这世间……”

渐渐地，夜色甚浓，月儿皎洁得如同一把放在晶莹冰块上的刀，没有它特别的气息，寂静有它自己的声音。蓝蝶，便在这个时候，夹着莹莹的尘雾，千军万马地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