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闷热地知了不住地嘶鸣，无垢坐在床边，看着丽质在床上爬玩儿，丽质抓着床角的香袋流苏自己站了起来，一旁的鸳儿推了推无垢道“王妃你看，站起来了，会站了。”

丽质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鸳儿，粉嘟嘟地小脸儿露出笑意并“咯咯”地笑起来。“我们的小丽质怎么那么开心呀。”李世民从屋外走来，走到床头朝丽质一伸手道“来，让爹抱抱。”

无垢不由地笑出声，抬手示意鸳儿退下，李世民抱着丽质坐在无垢身旁，见无垢的笑，他也不禁弯起嘴角，问道“笑什么？我抱孩子很好笑？”

“来，让爹抱抱。”无垢故意压低声音，学着世民的模样说话，而后浅笑道“不知道你统帅的千军万马瞧见你在家抱孩子的模样，可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李世民也温和笑道“这时候也只有你会开玩笑了。” 无垢抬起手臂，轻轻环抱住李世民和丽质，下巴抵在他肩上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忧也一日，乐也一日。”

时日一长，突厥再次侵犯边疆的消息逐渐埋没了“太白见秦分”的预言，朝堂为此乱如麻团。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刚一上朝，太子李建成便宣称有事，李渊正因突厥犯难，不耐烦地摆手道“说。”

李建成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下令迁都。”

“胡闹！”李渊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爆出，一拍桌子又指向李建成道“我大唐疆域辽阔，乃是东方大国，岂能做迁都此等荒唐懦弱之举！”

李世民亦是反对道“父皇说的是，突厥犯难，大举迁都岂不是诏告天下我大唐怕了那突厥！”

“大唐连年征战，国库盈余不多，突厥和亲养精蓄锐，此时又正当酷暑，我军又岂是能同突厥铁甲骑兵对战！”李建成看向世民，齐王李元吉也忙说道“儿臣同意太子的看法。”

秦琼看了看李世民，上前一步道“臣以为，突厥乃四方大患，若迁都以求安稳实则不是长久之计，只会让邻里小国耻笑，属国分崩，得不偿失。”

“秦将军深谋远虑，说的有理。”长孙无忌连连点头，继而又作揖对李渊，沉重说道“陛下，不可迁都啊！”

齐王李元吉急说道“突厥犯难，咱们国库又紧张，这一仗，胜负都摆明了。”

“突厥之所以直攻长安，是因为长安百姓富足安康，安居乐业。”李世民刚说完，李元吉迫不及待地接道“二哥这话错了，正是因为因为长安物资富足，突厥才想攻破，若是迁都，突厥便不再犯难。”

李世民狠狠瞪李元吉一眼道“突厥只知长安百姓过的富足安康，却不知长安百姓宁可战死也不愿拱手想让蛮夷！”

“上将言之有理。”秦琼再次开口道“倘若迁都，纵使突厥不再犯难长安，亦会借故侵害其他。”

“就是啊，迁都只会让人家突厥和周围小国觉得咱大唐无能，只会退让。”尉迟恭一甩袖子，愤愤说道。

太子李建成见大家众口不一，便朝李渊大拜道“为了大唐安慰，儿臣恳请迁都！” 太子党的大臣纷纷跪拜附议，李世民见状，大步向前道“迁都乃退让羸弱之举，还望父皇三思！”

看着太子和秦王的争论，沉默良久的李渊早已深思熟虑，开口道“大唐臣民，宁死守长安！此事，全权交与天策上将。”说罢，甩袖离开朝堂。

一屋的大臣跪的跪拜的拜，李世民瞥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建成，没有理会，走到朝堂门口，没有回头，却朝着一屋文武说道“突厥，必会臣服大唐。”

说罢，推开朝堂厚重的门，骄灼的日光射进大殿，阵阵清风吹拂着李世民的衣袖，身后的秦琼看向李世民，耳边回响着那句“突厥，必会臣服大唐！” 短短几字却饱含气魄，就像当初那句“为天下苍生而战！”一样，秦琼不由地默默赞许。

深夜，文学馆里依旧燃着蜡烛，杨妃推开窗户，手臂搭在窗台，远远地望着文学馆跳动的烛火，芸儿给杨妃扇着扇子道“夫人，快关了窗吧，这会儿蚊子正多。”

说罢扶着杨妃起身，“恪儿睡下了没有？”杨妃问道，芸儿点头道“喝了王妃送去了莲子羹，刚睡下。”

杨妃拍了拍手背道“真是盛夏的蚊子毒，才这一会儿。”她举起手臂，娇嫩的手背是赫然显出一个红疙瘩，“咬的还不轻。”

“哎呀，那么大个疙瘩，门口都点了火绳①了，怎么熏不着这蚊子。”芸儿连连使劲儿扇起扇子，生怕蚊子又咬着杨妃， “闷热闷热的，也睡不熟的，给我备些笔墨吧。”杨妃指了指书桌说道。

芸儿虽是照办，却说道“都那么晚了，夫人还要写字？” 杨妃缓缓走到书桌旁，“写写字，静静心。”

无垢屋里也一样跳动着烛火，鸳儿端着一锅莲子羹气呼呼地进了屋，“怎么了？那么快就回来了？”无垢对着铜镜摘下耳坠柔声问道，一回头才发现莲子羹并没有送出去，无垢有些惊奇，问道“怎么回来了？没送过去？”

鸳儿噘嘴道“小少爷那儿都送去了，刚走到文学馆看见韦妃也送去了宵夜，鸳儿就回来了。”她转了转一双大眼睛，低声道“王妃会不会怪鸳儿？”

“当然不会啦，韦妃替我操持着府上大小事，连宵夜都备好了，可不是让我省心了？怎么会怪你呢。”无垢见鸳儿还是有些愧意，便盛了两碗莲子羹道“那咱们自己吃，夏日里吃些莲子，降降火。”

鸳儿接过碗道“鸳儿从来没见过像您那么好的王妃。” 无垢掩口笑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呀？” 她歪了歪脑袋说道“王妃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虽然贵为王妃，但一点儿都不霸道，对府里每个人都好。”

“小嘴倒是愈发巧了，都学会哄我开心了。”无垢素指轻抬，点了点鸳儿的红唇，吃一口莲子羹，无垢忽然想起什么，便正色道“上回进宫请安，万贵妃一直夸你点心做的好，明日你早起些，做些点心我带去给她。”

鸳儿听后，笑着看着自己的手，开心地喃喃道“小鸳儿就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呀！”无垢不禁一笑，真是可爱的丫头，鸳儿一回神，问道“那贵妃娘娘喜欢吃哪些点心？鸳儿也好晚上备好食材。”

无垢并无心思考这些，随口道“什么七巧饼，金丝卷，你随便捡几样做做就行。”顿了顿继续说道“多做些，反正孩子们也爱吃你做的糕点。”

文学馆里的灯亮了一夜，李世民同长孙无忌，秦琼，徐茂公，杜如晦等几位文武贤士说着与突厥的一战。

“茂公，你怎么看？”李世民指着地图上靠近长安一角问道，徐茂公还没有回答，尉迟恭急忙道“这还怎么看？突厥都快逼近长安了！”

徐茂公抬手制止道“诶，敬德啊，颉利这回是倾巢出动，此事也非同小可。”徐茂公看了看李世民，继续说道“否则，太子也不会提出迁都一说。”

李世民继续指着地图道“这一战，必然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如今突厥临近，我等若是迁都，突厥势必占据长安，那么陇右，关内必然会被吞噬，突厥实力大增，唐军则会士气低沉，故而，这一战，必须背水一战。”

“世民说的有理，唯有铤而走险。”长孙无忌一向来支持世民，这回也不例外，李世民看向无忌，这个内兄一直是自己的知己，而后说道“《淮阴侯列传》中，赵果空壁争汉鼓旗，逐韩信、张耳。韩信、张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 不可败。如今的我们正如韩信，身后是水，不得不拼尽全力，击退突厥！”

尉迟恭连连跺脚击掌道“就是这句话，击退突厥！” “击退突厥”这四个字引得大家一阵兴起，李世民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说道“击退突厥这是必然，现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击退？”

长孙无忌说道“但凡大国交战，均是远交近攻，我认为，还可联盟吐蕃。” 秦琼打断道“不可不可，吐蕃向来对突厥态度不明，乍然联盟，万一吐蕃早已暗地投靠突厥，这便是大患。”

“叔宝言之有理，吐蕃虽然疆域辽阔，但其对大唐态度向来冷漠，不知底细，断不可联盟。”李世民拍了拍地图上吐蕃的位置说道。

房玄龄最是善于谋算，自然先是询问房玄龄的意见，又参照了其余人的看法，最后由善于决断的杜如晦做出判断，李世民最终决定，当月(闰七月)二十一日出至豳州道抵御突厥。

注释

①火绳:古代火绳以野生艾草为材料，晒干点燃可熏蚊虫，功能类似于蚊香。

②历史资料:唐高祖武德七年(624年)，唐军终于平定四方，统一全国，开始商议反击突厥的战争。同年，东突厥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顷其全部人马，入侵唐。闰七月，唐朝有人（有说是太子李建成）提议迁都躲避突厥入侵，李世民反对，李渊决定不迁都，并于二十一日派遣李世民出豳州道抵御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