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决心举报除了他和陆凉风以外的所有人，受到了陆凉风的大力支持。然而，当他们终于准备齐全去举报时，对他们的撤职调查却先一步来了。

两人双双入狱，因情节偏轻，又念其初犯，还是有技术，有发展前途的人——当时的社会极其缺乏人才。判了三年。因为二人在狱中表现良好，不断减刑，最后在一年左右两人前后出狱。

出狱后，陆凉风心已凉，唯有陈毅一直鼓励他。为了患病的人，继续工作吧。

陆凉风冲着陈毅怒吼，责怪他当初就是他害得自己毁了所有前途，并且说这世界上医生多得是，少自己一个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天，陈毅第一次打了陆凉风，挺狠，见了红。他揪着陆凉风的头发，冷笑着说，反正这世界上人也挺多的，不差你一个，你去死好了。

第二天，陆凉风拉着陈毅，一瘸一拐地说要去找工作。

精挑细选了一家医院，见到了院长才发现他们被整个行业长期排斥。没有理由。

后来，他们找到了一家小医院，做了个普通医生。

“我这辈子什么都信，就是不信命。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魄力，只是因为命运实在过于离谱。”陆凉风自嘲地摇着头，一阵长笑。

医院破产了，所有医生被遣散，院长及部分参股人员跳楼自杀。

陆凉风托起腮来，抱臂向前，故作神秘又作嘲讽地，认真地说:“你猜是谁干的。很无聊不是么，毕竟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赶尽杀绝了。”

日久不一定只生情，也许还会生出保护欲来。

陆凉风在一家奢侈品店做了店员，陈毅比他固执得多，做不了医生，他就做了乞丐。

一场车祸带走了陈毅膝盖以下的部位，陆凉风用他所有积蓄为陈毅装上了假肢。从前陈毅保护陆凉风，如今陆凉风保护陈毅，尽师生恩情。

陈毅，却越来越疏远陆凉风了。

陈毅拒绝知道陆凉风的地址，拒绝见到陆凉风，拒绝和陆凉风有任何关系，他妄图把陆凉风从他的记忆中抹杀而去。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选择性失忆，和车祸或许也有一定的关系。

不然他也不会错误地进入陆凉风的奢侈品店，错误地走到柜台前面。陆凉风转过头去，除了掩饰眼泪，还有就是不愿让陈毅看见自己，毕竟陈毅是自己曾经的老师，毕竟陈毅已经遗忘了自己。

也许是陈毅，也许是陆凉风，也许他们俩都没有想到，陈毅并没有完全把陆凉风从他的记忆中抹杀，而是把陆凉风埋藏在了记忆深处。

无意中抬头望的那一眼，无意中对碰上的目光，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你要记着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你是我永远的学生，而我是你永远的老师。”

有一种爱，超乎友情，超乎爱情，超乎亲情，这一种爱，叫作师生。

那时候的他们不懂同性恋，也不是同性恋，只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恢复了曾经的关系，甚至超越了曾经。

陆凉风否认了对小雯和小羽进行残害的事情，但在审问的过程中，有一瞬间另一个他却坦白了。

说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既然她们看不起老师的残疾和金钱上的卑微，那就让她们也变成这样好了。

这是那个人格，最后一次出现。

我问陈毅是否认识那一人格的陆凉风，陈毅回想了一下说很想刚进医院时的陆凉风，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可惜多年的社会悲惨游荡生活慢慢抹杀掉了负有正义感，不服输的陆凉风，而创造出了另一个羊羔般逆来顺受的他。

“你还记得当年那个你么。”粉笔头望向我，唇角提了提，“初入社会时的你，应该跟当年的陆凉风一样的臭德行吧。”

总得来说那些女孩很无辜，但你又不能说她们绝对的无辜，尤其是小雯。

就算去掉平时的生活，她们对老乞丐陈毅做出的也不仅仅是言语上的简单侮辱。更是含有肢体动作、肉体接触，并且对陈毅这一辈子以及他终身梦想的一种侮辱。

不要小看侮辱，也许它只是让一个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往下不急不缓地走一个台阶，但却能把在泥垢里苦苦挣扎上来的人，搭住岸边的一双手给硬生生地踩了下去。

陈毅被释放那天，拍着戴着手铐的陆凉风的肩膀对他说:“上帝让眼球有黑有白，而只有黑色的那块才能目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