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再次落了雪，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虽然耀眼，却丝毫未损天地间的一片纯白。

成王府又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年夜团圆饭。

如往年那般，除了二格格瑾瑄之外，其他人都到了席。

成福晋面色略显苍白，但丝毫未减她眸中的戾气，她眼眸甚至还未正视任何人，便道：“今年的菜色、香、味、没有一样符合人心的。真真令人倒尽胃口。”

众人皆各自吃着自己喜欢的食物，装作没听见。

成王爷面色微变，道：“大过年的，何必挑三拣四的？”

成福晋冷哼一声，道：“王爷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若是这些菜是馊的，王爷莫非也要妾身咽下？”

瑞瑄边夹了一口菜到我碗里，边道：“我们成王府还未穷到如此地步，竟要吃馊菜。但终究也只是臣子，亦不能享受与天子一样的上等食物。冬语，你就将就着吃吧，莫不要挑三拣四，否则什么都吃不到。”

我对他笑了笑，道：“我知道。”

成王爷满意地看了我一眼，叹道：“其实当今圣上的吃食又岂是上等的呢？”语毕，又看了看成福晋，“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挑剔？”

“你是嫌我老了么？”成福晋面色骤变，但没多久便平复了下来，稍稍缓了气，道，“幸而梅如霜死得早，否则若是沦到今时今日如我这般被你嫌弃的地步，岂非生不如死？”

玲瑄抬眼看着自己的额娘，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了头，继续扒着米饭。

瑞瑄冷漠地看了成福晋一眼，道：“你说的不错，若是一辈子不受丈夫疼爱，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免得煎熬一生。”

成福晋面色一变，似要发怒，不由加快了拨佛珠的速度。

成王爷看了看瑞瑄，又看了看成福晋，轻叹了一声，再把眼神转向外头，看到院里梅花所剩无几，满眼痛惜：“人已逝去，催花便能让心情舒畅了么？”

瑞瑄亦向外看去，眼含不舍，道：“花虽能代表人，却终究非人，不过是用于寄托念想罢了！即使摧残了花，却永远摧残不了人的地位。此等举动，简直可笑至极！”

我拉着瑞瑄坐下，示意他莫要多话。

瑞瑄只是温柔地看着我，不作言语。

成福晋冷漠地闭起眼睛，口中不断念着佛经，振振有词。

一顿年夜饭又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度过。

瑞瑄说亦恺叫他出去喝酒，我想着亦恺或许因为艺涵的事心情不好，便未说什么，只是让瑞瑄早去早回。

回到房间，天色已大晚，天气又大寒，洗簌完毕，我便早早地进入被窝。

正辗转难眠间，多萝却突然跑了进来，递于我一封信，道：“这是国色天香楼的伙计送来的，说是给格格您的。”

“国色天香？”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脑中便不由浮现出季素楹的身影来，信会是她送的么？但是她写信给我做什么？

见我怔愣着，多萝道：“格格，您在想什么呢？还不快拆开来看看？”

我回过神来，接过信，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所以在拆信时手有些发抖。

多萝关怀道：“格格，您的手怎么抖成这样？是太冷了吗？”

我道：“是觉得有些发凉。你去帮我多添些碳罢！”

多萝道：“那奴婢先出去一下，格格若是冷，先把手放在被窝里暖一暖。”

我点了点头，待多萝出去后便将信打了开来。

信的确是季素楹写的，但信上的内容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本该不信季素楹的，但是信上所诉的内容却和瑞瑄这段时间以来的行迹十分相符。

她说瑞瑄从兰坊带走的首饰都送给了人间烟火的蓉儿，而且蓉儿已经怀了瑞瑄的孩子！

当日冰彤告诉我瑞瑄从兰坊带走了许多首饰，但都不是送给我，我就该知道他在外面已经有女人的，可是我却一直天真地以为他不会背叛我，让自己相信他。

我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着第一次见蓉儿时，她因为瑞瑄而失态；第二次见蓉儿时，她刻意用言语来离间我和瑞瑄。我早该怀疑她对瑞瑄有情，可是我竟然一直都粗心大意。而瑞瑄近来又多因事忙而在外头过夜，我却丝毫没有去猜测他究竟在忙什么事！突然发现自己好傻，真得好傻！一直被傻傻地蒙在鼓里！

多萝进来时，见我满面泪水，惊讶道：“格格，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成这样？”

我摇摇头，道：“没事。”

多萝看着我手中被泪水浸湿的信，不由担忧起来：“格格，这信……这信上写了什么？怎的让您难过成这幅模样？”

“多萝，你不要再问了。”我哽咽道，“夜深了，你先去睡罢！”

“格格！”多萝一脸犹豫，“格格这般模样，奴婢怎能睡得着？”

我稍稍止了泪，道：“多萝，你派人回家把松风找来。”

“格格，这么晚了，您找松风做什么？”多萝不解道。

“你去找就是了。”我道，“记住，交代派去的人不要惊动沐王府的人。若松风来了，你就把他带到后门，也千万不要惊动了府上的人。”

“是，格格。那奴婢先出去了。”多萝福了福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