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亦桢还没来得及思考回答，就有几个国王酒吧员工冲了过来，对着躺在地上的人一阵蹙眉:“店长？”

店长？狄亦桢听着这称呼心里一阵纳闷，他转头看看吧台上。那个纯白少年……不见踪影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他被人欺骗了。“现在做什么？”狄亦桢自言自语道。“等治安来吧。”他又自己回答。

“他是你们的店长么。”

狄亦桢细细的整理好身上西装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修长的手指灵活而熟练的将领带打出一个温莎结。

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想了想又重新解开将领带扯下，解开两个扣子:“好玩儿的是我刚才也遇到了一位自称自己是店长的人，不过是个少年。”

“您这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人有些怒了，手指敲击了两下桌子，“难不成我们还骗了您不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狄亦桢边说边转头望向吧台。

费舍正双腿交叠倚在吧台边，缓缓往眼前装满配酒的酒杯倒入调酒壶里。

包裹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在杯里翻滚，在手中微微晃动，利索甩瓶过肩，壶身抛转液体击打着壶壁，身体转出艳丽的漩涡。

他紧接着把酒壶置于台面，从上边取下一个鸡尾酒杯，缓慢倒入调好的酒，紧接着伸手在杯口卡上一枚鲜红的樱桃，嘴角上扬随手撩了垂到肩前的头发，稳稳捏住杯托向前大方一递。

“您的酒。”

前面当然没有人应他，酒杯在费舍的手中被捏碎，带色酒液撒了一地，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更显闹心。

费舍在情绪差到极点或高兴到极点时就会这么做，但显然这次是前者。

马斯顿仍在逃亡，死的是他常光顾的酒吧的老板，老板长得像他。这时候，一道灵光在狄亦桢脑海中闪过，是个大胆的猜想:

我们只知道马斯顿常常临幸这家国王酒吧，唯一能证明他是客户的也仅仅是从那个本身就有嫌疑的少年口中得来的。

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客人，而是这儿的员工呢？甚至说是老板，毕竟对于一个毒品头儿来说，抽出那么点闲钱办个小酒吧很容易。

那也难怪他入狱前常来了，因为要照料。一切都说的通了。独孤暝不是真正的老板，是假扮的，目的不明，现人已消失。

而马斯顿被杀害的原因因为他的双重身份，应该至少会有两类。老板的纠纷杀人，和毒枭的纠纷杀人。

斯皮德正忙着做笔记，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觉得前面的一段时间的他来源于梦境与现实的记忆错乱。

黑眸里影映着灯火酒绿，浮光掠影间归于澄澈，狄亦桢因不适应空气中的甜腻抿紧了唇线，他的步履轻稳穿过众人，悄然端坐在吧台前，目睹这喧嚣默然不语。

命案给这间酒吧造成的影响之小超出狄亦桢的预料，这儿的宾客和侍生果然都不同于寻常人，这才过去一会儿就绕开尸体开始继续欢乐和工作了。

人心都是冰凉的。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因为这间酒吧。

他感到这间酒吧水很深，摸清河道很有必有。不然淹死了都不知道在哪淹的。

第一步需要寻找的就是酒吧的高层，实职管理人员与入股人员，这是现在唯一的调查方法了。

马斯顿的余党又都在监狱，已经确认了两遍了。

狄亦桢看着娴熟调酒的费舍沉思良久，垂了眼眸俊俏的脸浮现一丝纠结，透露着点点不自在，兀自开阖薄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他喉结滚动一下，低沉的嗓音轻言：“老范……”目光意有所指的瞥向藏匿于暗处的身影。

“法医，少年，卡兰斯。三个人没有一个对劲的。”费舍说着，手里动作并不停下。

第一个和第三个狄亦桢倒是不奇怪，只是中间那一个……

“老范呐，你是如何看到那个少年的呢？”狄亦桢忍不住要打喷嚏，他用手指捂住鼻子，逼回去了，但是鼻子里涩涩的。

“你和他谈话的时候。”

狄亦桢猛然想起来卡兰斯附在他耳边说的“费舍说，你是他最亲密的人”。

狄亦桢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和费舍说了一遍，虽然不指望人提供帮助，但是还是希望给人一丝动力。

——瞧他一副颓废模样。

费舍粗手指指缝间夹着一根红河仍然撩着烟雾。抬起浮着慵懒的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毫无自觉地比出了中指，拇指指腹随意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将烟叼在嘴角。

“我失去了目标。”他说了狄亦桢常说的一句话，颇有返老还童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