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鲜衣怒马掩不住旷世荒凉

那一刻，看着她笑着走过来，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许沐白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许久未见，她依旧是瘦瘦小小的，头发也长了不少，面容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笑意盈盈、明眸善睐的模样。细想起来，她好像一直这样，跃然灵动，如一只快乐的蝴蝶，翩跹于周遭喧嚣的人群中。

许沐白垂眸，也正是她一直这般伪装着，自己才迟迟看不清她的内心，更不知道她承受着那么多的煎熬。

他暗自发誓，若她这次来，定然要把一切都说清楚。

天寂，是我太固执，你的心意，我并不是毫无察觉，我以为你只是心血来潮或者一时冲动，我以为你的坚持只是年轻气盛，我以为，未经世事的你，对于所谓的感情，哪怕是有，也是幼稚而不成熟的……

如今，我终于明白，幼稚的、一直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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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迫不及待地要跟她打招呼，可她们姐妹刚见面有着说不完的话，许沐白只得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那几乎淹没在巨大背包里的身影，看着她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看着她嘴角弯弯的侧脸，他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感恩和愉悦，他从来不知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

可未等这幸福蔓延开来，他便听见了那句话，在他以为自己是幻听的时候，女孩们拔高的音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是真的——

她有男朋友了——！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认知，脑子里盘旋的，只剩这一句。

前面的几个女孩子还在叽叽喳喳地围着她问个不停，许沐白却完全听不到她们说的是什么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四肢僵硬，那几个字如狂风过境，将他的世界席卷一空。

直到上了车，许沐白都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他站在车门的位置，根本不记得应该去找个座位坐下来。

“这位同学！”司机师傅看着傻愣愣站在那的男生，疑惑地叫道，“快坐到位子上，马上开车了！”

程歌正在车后排清点人数，闻声走了过来，见许沐白脸色苍白，双眼茫然无神，看着他脸上一片死寂，程歌竟有些害怕，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许沐白，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快找位子坐下来。”

坐在第二排外侧的傅帛寒一步迈上前，而里侧的天寂根本来不及拉住他，眼见着他把许沐白拽了过来，然后把他按到了自己旁边的位子，嘴上还念念叨叨：“我说大少爷，你神游物外，也不看看时候……”

天寂狠狠瞪了傅帛寒一眼，要不是陆樱溪非要跟天落坐一块，她何至于沦落到跟他这个话唠坐一起，现在倒好，她还没准备好如何跟许沐白开场，这小子就把许沐白给整到了眼前，她心里暗暗给傅帛寒记了一账。

眼角余光掠过旁边的男生，她发现垂眸不语的许沐白竟然在微微颤抖，脸色也是极为苍白，刚才听见程歌在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天寂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开口道：“许沐白，你、是不是中暑了？”

出口之后，才发现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关心和焦急，她骇了一跳，难道自己这是留下了后遗症么？他稍微有些异样，她便手足无措，以前如此，如今、还是这样……

稳了稳心神，她抬眼朝他望去，不料男生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依旧是被按在座位上的那个姿势，天寂有些害怕了，许沐白他、貌似真的病了……

她伸出手去触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这是她认为唯一能确定对方是否发烧的方法。指尖传来的温度与自己并无太大差异，天寂轻轻出了一口气，看来并没发烧。

男生却如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旋即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了天寂。

天寂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想开口揶揄几句，却看到许沐白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似是盛满了四海八荒的哀伤，那种神色，似是涌入了沧海桑田的绝望。

那一眼的愤恨、不甘、刻骨的思念、揪心的疼痛——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冲进了天寂眼里心里，将她的世界冲的七零八落，也将心底唯剩的那一点点思念和心疼冲散开来，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心脏开始抽痛起来，她装作不在意地将手捂在了胸口处，装作不在意地回看着他。

许沐白就这么看着她，许久，久到天寂以为他会这么一直看下去，他才挪开目光，颓然靠在座位上，缓缓地开口说：“天寂，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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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那一句后，未等天寂有所回应，男生便阖了眼，似是不想跟她说话。

天寂还没从那一眼中恢复过来，她依旧是捂着胸口的姿势，然后所有的装腔作势在男生那一句沙哑寡淡的话中轰然倒塌，她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轻轻地用帽子遮住了脸，那一片小小的黑暗中，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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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排的天落压着声音，兴奋地跟陆樱溪说天寂的事，陆樱溪显然也没料到天寂就这么有了个男朋友，俩人窃窃私语个不停。

——“小溪，你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天寂说男朋友，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怎么这么突然啊？”

——“我觉得她不像在骗人，她不是说了刚刚才答应的么？”

——“是啊，那也太巧了啊，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天寂来跟我们实习的时候才说，那个男生是不是故意的啊？”

——“确实，有点太巧了……”

陆樱溪撑着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一向不太相信“巧合”这两个字，觉得这件事肯定有什么隐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在阿沐做了充足准备要找天寂回来的节骨眼上，那男生就表白了？他这明显是来破坏阿沐和天寂复合的。可是，那男生明明就是天寂在C大的同学啊，怎么会知道阿沐他们俩的事，这又完全说不通了……

陆樱溪越想越疑惑，“噌”地起身，拍拍前排“傅帛寒”的肩膀道：“小寒，你说咱们怎么处理天寂那男朋友？”

等他看清前排的男生是谁后，那句话已经收不回来了，陆樱溪愣愣地看着面容苍白的许沐白睁开眼，无喜无怒地看了自己一眼，陆樱溪不由打了个冷战，心里在悲号：傅帛寒你个天杀的，啥时候把位子换给阿沐了？！

后排的傅帛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恨恨地瞪着眼：“谁骂我呢！”

天落回过头，皱眉轻声问：“小寒，你什么时候换的位子？”

傅帛寒再一看，陆樱溪那家伙正傻愣愣地看着许沐白，顿时心里了然，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早就换给他了啊，谁叫某两人就只顾得卿卿我我……”

天落憋红了脸：“小寒你……”直回过身不理他了。

陆樱溪讪讪地摆了摆手：“阿沐你身子不舒服就继续休息啊，继续……”

刚要坐回，却听见许沐白古井无波般的声音：“你们别瞎掺和，这是我的事，我会处理。”

说完，看也不看旁边极力压抑抽泣的女生，轻轻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