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你去停尸间。运气好碰上个鬼还能给鬼打出人形。”狄亦桢半是调侃的语气谈着事儿。

“现在这停尸间被治安封了，尸体照样找不到，只有满地零碎的内脏和流淌着的脑浆，以及鲜血。”

“建议你现在去一趟，趁着天亮瞧个仔细儿。子夜再去一趟，凭你那功夫总不会怕吧？”

“怕啊……”费舍手插着腰仰天大笑，“简直是笑话，我怎么会怕呢！”

半天他似乎感觉到些不对，揪了狄亦桢衣领就把人拖到跟前:“好小子啊，敢命令你哥了！”

“只是建议，警官先生若是反感便不采纳好了。”狄亦桢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微微欠身极其绅士。

他虽然没有强烈地挣脱费舍的手，但欠身时的强劲早已使费舍知趣地松开了手。

费舍隐约感到尽管那么多岁月相处下来……但那个孩子仍像两年前他们初见那样……神秘莫测，或者说是深不可测。

“为何我有一拳头打在你脸上的冲动呢？”费舍咬牙切齿地说。

“大概因为丑。”狄亦桢冲人无辜地抬抬嘴角。将衣架上的雨伞抓下甩正当拐杖握在手里，轻推帽檐露出额上琐碎短发，“好了老范，病房里的事就交给这些勇士们了。”

“卡洛斯特监狱。”狄亦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报出那个所要去的地方，见开车师傅愣了半天，笑着补充，“我一位远房表叔在那当掌勺儿。”

师傅这才释怀踩了油门稳稳起步。

“五年前的案子，省厅长审理的。”狄亦桢话语前边时，狱警正要翻开档案簿寻找。

话到后边，狱警一下子明白招呼了一个人就让他带着狄亦桢去:“0412号，13/2间。对了，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狄亦桢沉稳的嗓音在四面形成空灵。

门“吱嘎”开了，上床铺子上睡着一个光腚长毛大叔。下铺的男人正在倒着翻看信件，瞅见人来慌忙把信件塞内裤里去了。

“勃朗特先生，狄先生找您。”狱警平静地说了一句，勃朗特便顺从地走出来。

他黯淡无光的眼神在经过狄亦桢时露出了一丝令人难解的笑意——但很快消逝，转而又是一种麻木。

“你是五年来第一个找我的人。”勃朗特与狄亦桢面对面坐着，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怨怒。但这份平静恰恰是最易使人恐惧的。

“我是为五年前那桩案子来的。我知道那时您是被误判入狱的。”狄亦桢简单明了地点明了来意。

对这种在狱中——在旁人与自我的怀疑与不信任中度过了五年的人，直来直去反而更有效果。

“我也知道，但那没有任何用处。”勃朗特依旧是一副扑克牌脸，“你无需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行当，若你是好意，那我不愿牵你入这事儿。若你是邪意，那我不愿认得你。”

“您的内裤。”狄亦桢浅提唇角转移话题。

勃朗特毫不害臊地从内裤里抽出了那叠明信片，平铺在桌上:“大概三天前我开始收到来信，收件地点不详。”

狄亦桢被这些明信片吓了一跳，明信片上是各种被绑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血淋淋的人体图片以及被肢解的尸体图片。令人作呕反胃。

门外显然一直监视着的狱警此时也冲了进来，扫了一眼桌上的明信片差点倒地上。

他慌慌张张地将这些东西塞进档案袋里，草草说了一句“你们的时间到了”便开门落荒而逃。

勃朗特被赏了单人间。几位狱警跟在狄亦桢后边，将其带到了管事的治安面前。

狄亦桢随手划开手机拨通了范·费舍的电话。他深知与其唠叨半天不如这一个电话省事，面子么莫非前者吵嚷嚷的会有面子？珍重面子的人是真正不要脸的人。

管事的捧着个手机跟捧着个宝似的，狄亦桢只是听见最后一句——“没事儿，公务嘛。调个地方还请您多帮忙。诶额诶，谢谢您。”

“监狱有报纸之类的助狱犯了解外面的信息么。”狄亦桢不想在前面话题上停留太久，立刻入了下一个事儿。

“额这……当然……”管事儿在这一极短时间内拼命思索着一个完美无瑕的回答。

“实话。”

“额好吧……其实不只是犯人我们狱警对外面的事情也没多少了解。当然……当然您别急，我明儿个就把报纸杂志广播什么的补上！行不？不，不，待会就补。”

“随便吧。”狄亦桢起身将椅子推入桌下，“我只是随口一提。明信片。”优雅欠身伸手等待。

“这……恐怕……”管事儿从旁边治安手中接过袋子迟疑着。

“我会尽力帮助您，在范·费舍警官面前。”狄亦桢微笑着回答，特意将老范的名字咬得特别重。

“那就谢谢您了。”管事儿连忙扶起狄亦桢，略微弓身递上文件夹。

“世界是倒过来的。”勃朗特经过狄亦桢身边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虽然没有丝毫寒意，狄亦桢却感受到了分明的冰冷。

“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