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凉腔暖语，与君同尘不同路

天寂听着那一把沉雅辗转的声音，脑子轰然作响，虽然早察觉到了聂桢的心意，但她却真的没想到这渊源至深。

她以为，当初的那个小书摊，是他们全部的交集，未料到他们之间已是缠成千丝万结；她以为，他的一腔热情都是心血来潮，未料到他已投入了长长久久的期冀；她以为，自己踽踽独行于茫茫黑暗，未料到身侧有一人默默陪伴至今。

似是福灵心至般，她忽的想起了好多好多——

怪不得那次在医务室醒来后，问遍所有身边认识的男生，都不知道那件外套是谁的；

怪不得每次体育课都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可怎么都找不到那道目光的源头；

怪不得看《彼时相见已留心》时，看作者笔下那种晦涩艰隐的文字，恍惚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是与知心之人遥遥相和；

怪不得……

越想越觉得好多事逐渐清晰起来——

书中那男主角叫‘林阽’，聂桢、聂桢……拆开，双木为‘林’，左‘耳’右‘贞’，估计是没这个字，便写了个相似的‘阽’——林阽、根本就是聂桢！

那日自习室，聂桢在赵格浩论文旁边做的标注，当时隐约觉得那笔迹很眼熟，细细琢磨起来，那笔弯弯扭扭的小楷，跟那本书扉页手写的《浣溪沙》笔迹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天寂自认为心思还算活络，脑袋还算灵光，可这些、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抑制着翻腾的情绪，笃定地说：“所以，我那次在自习室借课表的女生，她嘴里说的那个男生，就是你呗。”

聂桢还沉浸在表白是否成功的紧张氛围里，突然听到天寂冒出这么一句，思维明显跟不上：“什么女生男生？”

天寂嘴角弯成一道弧线：“秘、密！”

聂桢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也不关心这个，随意摆了摆手，颇为急切地说：“先不说这些，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

天寂默了一默，抬眼看去，同学们差不多都收拾好东西上车了，天落和陆樱溪并肩站在一起，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傅帛寒扬着一脸恣意灿烂的笑容朝自己挥手，许沐白将鸭舌帽檐推到侧面，一双浅褐色的眼睛越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直直看着她，天寂看不清他眼睛中的情绪，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道目光似背负了悠长的岁月般粘滞沉重，带着穿越时空的重量落在自己身上，眼眶顿时酸涩无比，许沐白，而今我仍旧是孑然一身来到你面前，这次，那道大门在我面前完全敞开，可是，我却没有勇气闯进你的世界了……

“呐，”天寂沉着嗓子，“虽然我也偶尔写写东西，但文笔着实不咋地，你要是不嫌弃，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写那劳什子的书。”

许沐白，我想，我终能放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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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天寂仰头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这么应了他，到底是对是错呢？而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应下的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那绵延了整个青春的爱恋，就这么终结，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结局。

遥遥能听见傅帛寒的声音：“小丫头，这边、这边！”

收起所有的思绪，扯出一个笑脸望去，昔日好友就在前方等着自己，她用力朝他们挥手：“我来啦！”

几步跑到大家面前，看着一张张熟悉又略为陌生的笑颜，天寂心头一热，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日就那么负气离开，从未想过这群朝夕相对的伙伴是多么舍不得自己，后来明知大家都很想念她，她仍旧是固执地不愿回来，甚至刻意不去联系他们，因着那一个人，她曾想放弃他们全部。如今再次相见，他们脸上无一丝埋怨和责备，每个人都毫无芥蒂地张开怀抱迎接自己，天寂觉得，这辈子能与他们做朋友，真的——蛮好。

“天寂，你总算是来了。”天落浅笑着，话里的意思，却是意味深长。天寂，你总算是放下了心结，也总算是有勇气来面对了……

“落儿，”天寂给了好姐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久不见……”

天落用力回抱着她，心头酸涩不已：“天寂，你瘦了好多。”

傅帛寒走过来，拍拍天寂的头：“天寂，你真是够狠的，一走就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天寂松开天落，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我哪有，只不过刚转学过去，事情比较多。再说了，整天看你在朋友圈各种秀恩爱，我就算来了，你也不一定有时间见我呢。”

傅帛寒一张俊脸立马板正了：“胡扯！你来了我能不见你？”

一旁陆樱溪笑眯眯地扯开傅帛寒，催促道：“不着急叙旧，赶紧上车吧，程歌都催好几次了。”转过头跟天寂道：“天寂，你能来，真的太好了。大家都很想你。”

“嗯，”天寂点点头，一脸的认真：“小溪你越来越帅了……”

陆樱溪嘴角抽了抽：“还是那副德行……”拽着傅帛寒匆匆往车上走去。

天寂看着那俩修长挺拔的身影，砸吧砸吧嘴：“真是想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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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乐乐和袁缘从车上见到天寂过来，马上奔下车，三个好姐妹又免不了一通亲热。

手挽手一起往车上走，四个好闺蜜有说不完的话，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傅帛寒说的那个男生。

“呐呐，天寂，”袁缘挤眉弄眼的，还故意压低了嗓音，“之前小寒说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个男生接的，那是谁啊？”

天寂一愣：“什么电话？我不记得啊。”

“诶？”天落诧异道，“那天本来是小寒叫你来参加实习，拨通后是个男生接的，还说什么你们过的挺好，别再打扰之类的话。我们还都挺奇怪的呢。后来我给你打电话，本来想问你来着，但当时只想着把你叫来，就把这事忘了。”

天寂使劲回想了一遍接到落儿电话那天的情况，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接到过傅帛寒的电话，难道——自己出去打水的时候，聂桢接的？！但是，就算是聂桢接的，自己回去的时候，他也没跟自己提起啊，而且，那什么‘过的挺好，别再打扰’之类的话，不像是聂桢能对自己朋友说的啊……

天寂摇摇头：“我真不知道小寒给我打电话了。可能这事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当时我新换的手机，你们的号都没存名字呢。”

钱乐乐往遮阳伞下缩了缩：“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天寂，我问你，你那边到底是不是有个男人？”

“乐姐……”天落有点不适应钱乐乐的“直白”，小心地想提醒她委婉一些。

不料钱乐乐似是猜到她想说什么，精致的眉峰一挑：“咱姐妹谁跟谁啊……”

天寂满头黑线：“乐姐，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还没到那种程度，男朋友、男朋友而已……”

她说着随意，旁边的三姐妹听着却不啻惊天炸雷：“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天寂苦笑道：“刚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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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极度震惊和兴奋的女生们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跟在身后的男生脸色苍白，怔怔如同断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