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汉军与赤眉军交战的第一战场太康，汉军主帅谢方就这么死了，数万汉军在他们心目中英雄的带领下携着风雨之势奔赴太康，却没想到，最后迎来的会是这样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悲恸，主帅谢方战死……

在漠北力战匈奴，追随陈汤深入大漠斩下郅支单于头颅时他化险为夷。

长安一战，谢方率领不足三百的虎贲将士浴血杀出长安城，身负数箭杀上绿林时他化险为夷。

十数年在荆襄大地同荆州牧拉战数百回合，身陷险战恶战不下数十次时他化险为夷。

……

他亲手拉起了绿林，是今日汉军将士心中的战神，他只身一人同身处庙堂至高的王莽叫板，是天下百姓心中的英雄。可今天，撑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英雄死了，不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赤眉的刺杀中，埋骨在这座中原边角的太康城下……

王凤阴沉着一张脸，命人敲响了收兵的金号，当着三军之面宣布了主帅的死讯，全军为之悲恸。

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儿哇的一声便跪着哭了出来，哭的是这么凄厉，留下的泪水都将脸上沾上的血渍冲刷的干干净净，刚刚才从战场上退了下来的将士也不顾身体力竭，又重新拾起手中的长枪，纷纷向王凤请命进攻，誓死拿下太康，用赤眉敌军的人头来祭奠谢方的在天之灵，被王凤怒斥而下。

待将谢方的遗体就地埋了，王凤几乎是哭着下达了全军拔营撤退的指示，三军皆着素缟，哭声震天，甚至连太康城上的守将郎艺都为之震动，不明就里下急忙派了斥候打探城下汉军究竟发生了何等惨烈之事……

大军一路哭着径直返回汉军的新都宜阳，可谢方战死的急奏早被王凤命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传信兵丝毫不敢怠慢，日夜兼程累死了一匹马，终在第二日深夜将这个悲恸的消息带回宜阳之后，连人带马，都咽下了他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

刘玄还在梦中便被内侍急忙唤起，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看到王凤送来的急奏后目光一闪，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穿了冕服之后便命人敲响了宜阳城内那口偌大的丧钟，半个时辰后，看着来到殿内衣衫凌乱的群臣，刘玄抹了几把眼泪，将谢方的死讯哭着嚎了出来，倒是一点不顾及他此时的君王形象。

群臣惊闻谢方死讯皆是一愣，却见座上刘玄哭天抢地的模样顿时便也信了，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皆纷纷跪在地上跟着哭了起来，两名平素大大咧咧的绿林旧部更是就此哭晕在殿堂之内，被人急忙抬下送去救治了……

哭过之后，刘玄抽噎着接过内侍递来的绢帕抹了抹眼泪，轻轻取下头戴的十二旒冕冠，作为替代在额间系了一根白绫。

刘玄一脸阴沉，用他此时已哭的晦涩低哑的嗓音开口说道：“汉军能有今日之成就，大司马居功至伟，却不料殒命太康！朕感大司马忠武，特追封谢方为朕世袭汉王，自今日起，宜阳举城，全民着素衣为汉王服丧三日，每晚鸣丧钟，扬魂幡，为太康城下汉军勇士招魂，朕将亲率百官祭祀汉王，愿谢氏英魂永固朕之河山！”

刘玄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逐渐阴沉下去：“着拟讨贼檄文一封，将赤眉之罪昭示天下，从今往后，赤眉便是我汉军之死仇，太康城下所受之辱，必让赤眉以血付出代价！”

“杀了樊崇，为汉王复仇!”

“杀了樊崇，为汉王复仇！”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

看着殿内群情激奋的众臣，刘玄急忙拂袖掩面以作痛哭，嘴角却微微翘起，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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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赤眉军樊崇处，苏栾闻得前方太康战报时脸色霎时血色褪尽，身子一阵虚脱不由一把扶住樊崇，看着正跪在自己身前的信兵，着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太康城下死了的汉军将领是谢方！”

樊崇神色一黯，示意不明所以的信兵又说了一遍，苏栾脸色苍白中更显苍白，身子一软，便要向后倾倒，被樊崇急忙扶住。

樊崇欲要解释：“太康城下两军焦灼虽然战况惨烈，可谢方不是我军杀的，我樊崇从未派过刺客去往太康，定是有人想让谢方死，嫁祸给我们！”

苏栾点了点头，可神色依旧灰败：“我知道，是刘玄……”

樊崇一愣：“那你怎么？”

苏栾惨笑一声：“可若非当初我的任性，非要你率兵攻打太康与刘玄宣战，又怎么会给刘玄杀了谢方的机会？说到底，谢伯父，谢方的死同我不无干系……”

“为何要自责？你一点错也没有！”樊崇看着苏栾自眼角滑至颊边的一道泪痕，心中一痛，双手紧紧扶住苏栾的双肩道：“颖儿，当初若非他不要你，抛弃于你，你又怎会怄气让我攻打太康！归根结底，这件事一开始错的便不是你！是他谢青竹！”

樊崇声音越来越大，按着苏栾双肩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还待说下去，却见苏栾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心中更痛，却慢慢将手放开：“颖儿，我……”

没待樊崇说出那句他一直憋在心中的话，苏栾便缓缓开口：“我要去太康拜祭谢方……”

樊崇闻言一愣，惨然一笑看着苏栾：“他都将你伤成这副模样，你还是不能放下他？你心中还有他？”

苏栾摇了摇头，独自向前走去，只给樊崇留下一个孤独的倩影：“虽然他负了我，可谢方待我一直是极好的……”

“呵……”樊崇看着苏栾越走越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苏栾命人新栽种下去那一排翠绿盎然的常青翠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终究还是不能代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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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挂了素白帷幔的马车自缓缓而开的太康城门处迫不及待地驶了出来，身后跟着两队明晃晃的赤眉甲士，不到盏茶时间，摇晃不已的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帷幔轻轻掀开，苏栾露出半张侧脸看着四周一片荒芜的景象，不禁蹙了蹙没，看向紧随在马车一侧，得了樊崇嘱咐深怕她出半点差池的太康守将郎艺问道：“谢方便埋骨在此？”

郎艺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拨开前方一丛茂密的荒草，一座小小的青坟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郎艺沉痛道：“想不到一代英杰，最后却落得这般一个下场！谢方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中，他们当然不能将谢方的尸骸带回去，可却又担心我们发现谢方的坟冢之后将其毁了，这才将谢方葬在如此偏僻荒芜的地方，实是可笑！我赤眉虽然是一群跟着樊将军从山东打拼起家的泥腿子，可手段却还没有汉军这般龌龊！当初此地远比现在还要荒芜，找到谢方的坟冢之后，我仰慕谢方的英烈，便命人将其周边的荒草拔了大半，如今这番，总算是好了许多……”

苏栾着了一身全素，额间系了一抹白绫，不知何时已从马车下来趋步走到谢方坟前。

坟前插着六柄青铜佩剑，墓碑上歪歪扭扭刻着的是“汉军谢方之墓”，苏栾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郎艺：“在谢方墓前结一个庐，再派人将这坟前的草都给拔了……”

郎艺愣了愣，看着苏栾问道：“栾小姐，您是要……”

苏栾沉默一会儿，淡淡道：“不该问的无须多问，照做便是……”

郎艺应了一声，转身便照苏栾的要求吩咐了下去，不多会儿，一座青庐便在谢方坟旁搭好，待郎艺再回到谢方坟前时，只见苏栾已然跪坐在谢方坟前，缓缓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