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准确的说是赵家在深渊的分府。

此时大门敞开，内部灯火闪亮，四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木桩般立于门前。府内较为安静，府外较为热闹。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比绣花针落地还要难以察觉，一抹淡淡的阴影划过夜空，融入高墙内部掩映的暗寂林草间。

这道阴影自然是我与颜海月了，她轻声道：“进入赵府了，接下来怎么办？看你贼眉鼠目的样子，不会没有详细的计划吧？”

我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没有详细的计划了，捉弄人这种事有计划还有什么意思。一看就知道你没有欢乐的童年。”

“要你管。”颜海月眉眼一冷，玉掌轻推，被我躲过，不过没能躲过她犀利的一脚。

“哎呦……力道还挺大。”我暗吸一口凉气，抖抖脚背，想还手，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还是算了吧。

“谁叫你乱说话。”颜海月轻哼道，瞥见我的脸色，又道，“别装死，大不了我下次轻一点。”

“没事。”我一挥手，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应该是厨房，我们先去看看，那里下手的机会最大。”

两人在夜色中狸猫般轻跃，没有一丝声响，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股浓郁的香味。我咽了一口口水，冷笑道：“这赵家人还挺会享受。待会有你们受的。”

“赵氏父子的食物一定在厨房深处。”颜海月果断道。

我微微一愣，大笑道：“厨房深处？”

“有什么好惊讶的。”颜海月少见多怪地白了我一眼，“我家就是这样的。”

“哦……此事你倒是有经验。”我上下打量颜海月，直到她玉拳紧握，雪肤微红才道，“激动什么，上屋顶。”

虽然我和颜海月都没有太多类似于今夜的经验，不过胜在实力超群，而且我们的轻功在当世青年高手中绝对首屈一指，在屋顶前进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夜空群星璨然，洒在灰瓦檐角上，暗灰的云层微转漂泊，在稀薄处又吐露出淡淡浅白。有佳人同行在侧，幽香绕鼻，没有任何其他欲望，只在心底泛起水波轻晃般的欢喜。

绕过几间房子，翻起几片瓦，没化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所谓的厨房深处。

我们掀开几片瓦，有淡淡雾气缭绕而出，里面的场景略显模糊。过了片刻才变清晰，其中锅碗瓢盆等设备先进，蔬菜鱼肉等材质优良，连厨师的素质与手艺也大为提高，所以这香气就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

糟了，我又饿了。五脏庙提醒了我一声，我脸色微红，微微侧目发现颜海月面不改色，也不看我，就是嘴角含笑，十有八九是听到了。

一个六七十岁的大厨一掂勺往锅里加油，另一只手将洒下无数细碎的菜丁，顿时一道火光升腾而起，大厨着一手握锅柄，一手握饭铲，锅上下颠摇，左右翻滚，饭铲入锅搅起道道火浪。其间不断加入各种调料，香气更是猛地扩散开来。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有股浑然天成的味道。不知只是纯熟，这师傅技艺是到了一定境界。

不知为何，我竟然看到了大厨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的景象。我笑了，这就是技艺高超，窥得道境。尘世之事莫不如此，就算是要饭，有经验，并且融入思考，也能要出境界来。

只不过修炼一途更加容易入境，而且不是窥得，而是触摸、采摘，乃至超越。

大厨抄完这盘菜，将其盛入盘中，立即有人拿出一层薄膜将盘子之菜包裹，保护热量和口感不流失。大厨微微气喘，坐在一张椅子上，道：“老了，连做菜都不如从前了。”

自然有人为其端茶送水，有一黑脸青年道：“大师傅说笑了，谁不知道您的功夫呢？这府上不知道小姑娘偷偷看你。”

众人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一个在其中地位比较高的人突然道：“大师傅您说那三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连老爷也对他们比较忌惮。”

“那天他们用出的力量好像是玄虚九级啊，真是厉害。”一人道。

“他们和老爷一起商议的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人煞有其事道。

大师傅骂道：“住口！老爷的事情岂是你们能够猜测的。”

众人急忙称是，有人去关厨房的门，黑脸青年嘿嘿笑道：“我们当然难以猜测老爷的事了，但是大师傅您就不一样了，您就和我们说说吧，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众人纷纷道：“是啊大师傅，你看我们这群小兔崽子就指望您传授点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大师傅手抚长须，笑骂道：“你们这帮小鬼……不过老夫还真是就吃这一套，教导后辈一直老夫很喜欢的一项工作。”

大师傅收敛笑容，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神州现在已经到了该大乱的日子了。”

黑脸青年积极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不许插嘴。”大师傅瞪了黑脸青年一眼，“虽然这些人隐藏身份，不过有一个还是被老夫看出来了，他来自冰隐神宗。”

冰隐神宗！我目光一凝，正如同王家与彩云之南寨的合作，神州的各大势力都蠢蠢欲动，大乱将至，难道冰隐神宗要和赵家合作？从我出门至今，冰隐神宗都没有什么大消息。任嬛雨与我岳父也是音讯全无，不知身在何方。

接下来大师傅谈了一些自己的观点，我没怎么注意。

颜海月低声问道：“怎么心神不宁？”

“没事，大概饿了吧。”我重新集中注意力，淡淡笑道。

厨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喊道：“师傅们，可以上菜了。”

“好嘞！”有人开门，门外进来几个仆役，帮助师傅们一起端菜。

大师傅道：“你们先走，这加强版的莲藕腔骨汤我亲自来守护。”我和颜海月对视一眼，眼中均有笑意，真是天助我也，就从这莲藕腔骨汤下手。

我站起来，扫视自四周：“我去赵氏父子那边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你在这边守着莲藕腔骨汤，必要时可以威胁大师傅。”

颜海月摇头道：“不行，你的轻功这么差，万一被发现就惨了，还是我去吧。”

我扯扯自己的耳朵，奇道：“我不是听错了吧，你的轻功虽然好，我的再怎么也说不上差，我是主角好不好。”

“不行。反正就得我去。”颜海月面无表情道，“你这人做事不靠谱。”

“多说无益。”我冷冷道，“石头剪子布决胜负。”

“好，一言为定。一盘定胜负。”

我和颜海月齐声低语：“石头剪子布……”结果，我出了石头，她出了布。

我输了，怎么会这样？这项技能我在乞丐角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不好。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出剪刀的嘛。

颜海月嫣然一笑，轻哼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让你去。你在这乖乖守着吧。”说完，翩然一跃，夜莺般融入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