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何得此画?”老人满目沧桑,盯着后者询问。
“聚宝斋。”看着前者的神情,一尘心泛辛酸。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老人痛心疾首,连连沉叹。
闻言,后者知悉此画想必对老人颇为重要,便欲将它归还。
“不然不然,你可知晓画宗?”老人却拒收,且愁眉不展,怏怏道。
“难道老先生......”一尘心潮澎湃,大惊道,莫名的生出异样。
“不错,我便是当年令天下五域齐齐追杀的公孙羊,画宗最后一位宗主!”老人神色黯然。
“画圣公孙羊?”后者一怔,果不其然,虽与先前所测有些出入,却也是情理之中,老人果然与画宗有系。
“那都是过往,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你与此画有缘,你可愿听我画宗之事?”老人眼神迷离,却掩不住悲痛欲绝。
一尘点头,凝神细听。
“五十年前,正值我画宗鼎盛之期,却也不问世间纷争,亦无强取豪夺,霸占他人府第之事。宗内高手无数,蜕凡子弟过万,定盘真传子弟过数十,极境强者数十位,涅槃大能数位......敢得罪我画宗之人屈指可数!......”
公孙羊目光炯炯,爬满皱纹的脸色焕发色彩,由心而生的自豪不容掩饰。
“但......就因为门下弟子得到一张残图,有关远古秘境,故而惨遭五域教派围攻,全宗上下除我之外,还有我外出的孙女儿,除此之外,无一幸免!”
“那夜腥风血雨,每每想到都历历在目,永远不可泯灭的记忆!”后者顿了顿,继续道,“滂沱大雨不断冲刷成河的血水,万千的英灵在嘶吼咆哮, 我的妻儿全部被杀害,抛尸弃骨,惨绝人寰!”
“我当时被三位皇主,十数位涅槃大能围杀,根本分不出心去营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悲愤、不甘、绝望、恐惧写满他们的脸庞。不管我如何让挣扎,不留余力厮杀,都无法临近他们......最终我拼着半残,至宝皆毁,只带出这半幅水墨画。而后从此隐居俗世,不问世事,而那张残图,一半在你手,一半在我手,仍他们想破脑袋也万万不知此图被我隐于画中!”
“而我那孙女儿我整整寻了四十年,却一无所获......”老人声嘶力竭,呜咽低泣,随即目露凶光。 “为守的便是当年的四大家族,如今尚存的只有古家!”
“公孙老先生,节哀!”一尘久久不语,心情异常沉重。
自古至今,世事变迁,朝代更替,没有不变的繁华,没有持久的辉煌,没有永恒的延续,人性的贪婪是万恶的开端,满足不了的欲望,枯竭不了的索取。
历史的长河无人能够横渡,亦无人可漂流,翻开那一页篇章,再鼎盛也只是过去,也只是几笔干了不能再干的墨迹。
细雨飘飘洒洒,悄无声息落下,湖面荡起涟漪晕晕,轻轻敲击荷花,叶瓣微微抖动,溅起的露水四散。
“听说,血流淌了三天三夜,染红了万千枝叶......”
老人焦躁的唇半轻启,瑟瑟发抖,声显沙哑。
“前辈,一尘愿代劳,寻回您的孙女!”一尘震开下褂,单膝伏地,声若闷雷。
“好......好......好......”连道三声,老人目不转睛凝视后者,两行老泪泣然而下。
微风袭过,雨水嘀嗒,朦胧了视线......
静躺的画卷伴着细珠依旧寂谧,干啧的墨迹似乎并未因着雨水的侵蚀而模糊,只是一道轮廓若隐若现,缓缓印入眼帘。
“你无姓氏么?”老人低语。
一尘苦笑,向前者道明。
“孩子,若你不嫌弃,认我做干爷爷如何?”老人微笑道。
“干爷爷在上,一尘叩拜!”后者重重道。
“哈哈,我这副老骨头也算老有所依,也不枉来世一遭!”老人突然取过画卷,横在眼前,“去把另一幅水墨画取来吧......”
一尘照办,遂去取画。
“这便是那远古秘境的图纹,你好好收起来。若是有机会,寻得其余残图,便去闯上一闯。当然,你要有足够的实力,不然切莫莽撞行事!”
老人叮嘱道。
“一尘谨遵!”一尘凝重道,收起残图。
“观你气息微弱,是本就如此,还是至宝掩盖?”老人忽问。
“干爷爷,这与孙儿所修经卷有关,到达一定程度,每每要经涅槃化凡之劫。如今,正值如是!”后者道。
“原来如此,倒也稀奇,闻所未闻,不过必有其意,我也不好过多插手。只是,我恰好有一法门,在你化凡之际能短暂运用精气,将来若是遇难也好抵挡一番!”前者道。
“如此甚好,多谢干爷爷!”一尘欣然。
“这两幅水墨画实乃一副,并且是我画宗镇门至宝,名为:明月图!”
老人振声道,“不知为何,自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似同一血脉般,也许真是上天眷顾。”
“是一尘福气!”后者道。
两人转身进了厅堂,老人取下画笔,泛着点点金光,缓缓勾勒素描,挥挥洒洒,不时,一幅神女图临世。
“老了,只能画到此般了。”老人微微摇晃,额间细汗淋漓。
“这......”一尘震惊,太相似了,宛如仙子浮尘,妙不可言。
“依旧少了三分神韵,不可弥补啊......”前者擦拭汗滴,微微摇晃。
“干爷爷过谦了,此画堪称绝伦!”后者惊叹不已,左端右详。
“你是不知我画宗真正前人,将死物画活,凡笔下之墨皆化生灵,且威势不凡!”老人侃侃而谈,笑容可掬。
“画出的生灵?可有攻击性?”后者一惊。
“有位先人生生画出一位圣人!”前者闻言,目光迥然,神采奕奕。
“什么!”后者呆滞,心潮涌动。
“先祖之风,无人可拟!”前者正身道。
“画宗可习神卷?”一尘手持画卷,屏息问道。
“神卷没有,画笔一支,仅此而已!”老人摆弄手中神笔,悻悻道。
闻言,后者凝神注视,先前便觉此笔不凡,盈溢神光,内蕴氤氲。
“笔杆是紫杉木所铸,笔毛乃是万年雪狐的绒毛,光光是外视便价值连城,何况….. ”前者凝重道,“它还是一件圣兵!”
“圣兵?”一尘一阵无言。
“正是!只是经当年残战,如今已然有缺,兵魂陷入沉睡,我也半残…….”老人神色黯然, “老朋友,对不住你了!”
神笔似有回应,闪烁金光,悬浮半空,霞光异彩,豁然间冲向后者,而后如顺服的羔羊,静静平躺。
“这......”一尘错愕,轻握画笔,细细观摩。
“孩子,它选择了你,说明与你有缘。”老人眉开眼笑道。
“这万万不可,干爷爷,收回成命吧!”后者忙持画笔奉还,匆匆道。
“收下吧,望你好生相待,他日让其大放异彩,老夫如今方是真正退隐了......”老人眼目间写满沧桑,夹杂丝丝没落。
英雄迟暮,一尘无法,只得收起,伴着老人静静直立,望着湖面思绪旋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