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宫里,太子洗马魏征依旧拿着一摞古书典籍给李建成讲着当断则断的道理,李建成却不以为然,说道“洗马,如今秦王手中兵权大减,几名大将也不为之所用,这便够了,到时给他一富贵王爷的虚职,赐一封地,两两相安。”

“殿下!”魏征搁下古籍,重重跪下,木制地板不由地“扑通”一声,太子李建成忙要扶起魏征,魏征却跪下后退两步,叩首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殿下你看。”魏征抬手翻出一卷古书,指着一行行黑字说道“汉朝末年,天下动乱,袁绍者,四世三公,佣兵地广,同枭雄曹孟德实力悬殊,且有望得天下,却在官渡之战不听忠臣许攸的建议,错失良机?”

李建成正要说话,魏征却不给李建成留下开口的余地,接着说道“再者说,袁绍之人,妇人之仁,对刘备多次手下留情,最终后悔莫及啊殿下!”

“朝中说秦王功高的大有人在,我若反驳,岂不乱了分寸,失了体统,人人都说……”李建成还没说完,魏征再次大拜叩首道“殿下!人居要职,必须观满全局,无论百官何为,要职者也应稳固本位,岂能人云亦云?”

李建成起身扶起魏征,说道“洗马先坐。”

待魏征坐下,李建成缓缓开口说道“朝中势力三分,一拨人向着我,一拨向着秦王,剩下的便是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

“正因如此,殿下才要力排众议得百官支持,方得长久。”魏征恳切的语气和丝毫没有让步的态度,句句铿锵地在李建成耳边回想。

李建成并非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太子之位,只是如今秦王手下兵将已不在身侧,父皇也没有太重用他,自己又何必再踩他一脚呢?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元霸因人祸丧命,也只剩他们兄弟三人,李建成实在不愿意再对李世民痛下杀手。

魏征见李建成毫无所动,便说道“臣为殿下效劳是臣的本分,殿下荣光也是臣的荣光,臣知道殿下宅心仁厚,那臣只能说,知道太子殿下有心,那臣必将为殿下铺路。”

秦王府里,齐王妃杨倾颜同无垢一道用了午膳,说了齐王出战前的状况,并没有提到什么要陷害秦王的细节,说的却都是齐王的好。

夜里,李世民依旧拿着书坐书房在烛光下,无垢在厨房里炖着川贝枇杷,灶台前的坐的久了,不由地伸手舒展腰身,鸳儿坐在一旁扇着炉火道“王妃,您先去歇息吧,鸳儿看着锅就行了。”

无垢面带倦意,却微笑道“就快好了,把碗端来吧。” 一切准备好,便要端过去。

书房外,韦妃轻声扣门,李世民没有抬头,却开口道“进来吧。” 见是韦妃,李世民不由地有些惊讶,问道“那么晚了,还不睡?”

韦妃转身关上房门,轻声道“请殿下到臣妾房中细说,臣妾有要事。” 李世民没有放下书,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殿下,当真有要事。” 韦妃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上,压低声音道“怕是府中有细作。”

李世民低眉目光浅浅一转,放下书道“你且先回去。”

李世民凝住眉头,吐出二字“细作。”

李世民起身,灭了书房的烛火,走进了韦妃的屋里,刚巧,却被无垢看见。

“王妃,您看看,你在厨屋里忙里忙外,殿下倒好,竟去了她的房里。” 鸳儿不屑地撇了眼韦妃的房门,撅起了嘴,无垢轻声训斥道“罢了,别说了,咱们回屋去。”

鸳儿端着盘子道“那鸳儿把它送到韦妃房里给殿下吧。”

“别去送了那么晚了,下回再熬吧。”无垢转身先回了屋,鸳儿留在原地,愤愤地追上无垢的步子。

无垢昂着头,步子极快,尽管,王府里还有杨妃,韦妃,无垢也早已经习惯了。韦妃也早求过无垢,可自己却就是打心底里对韦妃有抵触。

齐王李元吉小了世民四岁,齐王府里却早已妻妾美姬侍妾不胜数,无垢明明知道他是天策上将,明明知道他是大唐秦王,明明知道他是天皇贵胄,秦王府中只有自己和两位侧妃,无垢并不是吃醋嫉妒,只是多年前,韦妃的种种行为,让无垢永远不会忘记。

无垢回到房中,也只是早早熄了灯歇下。而李世民走进韦妃的屋子,只见韦妃早已经拿着黄油纸包着的物件坐在圆桌旁。

见李世民进来,便遣退了侍女,急忙说道“今日臣妾醒来便发现这些。”说着便要打开黄油纸。

黄油纸里包裹着一支断箭和一小笺,李世民拿起断箭,仔细地看着,问道“在哪里发现的?”

“在床头。”韦妃指了指里屋说道,李世民拿着断箭走到床边,韦妃指着床头道“就在这儿。”

李世民细细一看,果然有一个一指见宽的箭孔,李世民打开素笺,只见素笺上赫然写着五个字“太白见秦分。”

韦妃说道“臣妾不明白这五字的意思,又怕事关殿下大事,不敢不报。” 李世民只是沉思,并没有理会韦妃,凌厉的眉头下,双目有神且又决绝。

太白见秦分,这分明就是秦王当有天下!

那又会是谁用短箭射进王府?李世民微微低头,注视着这支短箭和素笺。

“此事别跟任何人提起。”李世民继而想到了无垢,又怕无垢知道后担心,便说道“王妃那儿,也不行。”

韦妃急忙点头道“殿下吩咐的,臣妾一定照办。” 秦王向来待自己冷淡,难得此事,李世民让自己隐瞒,韦泽多希望,这就是李世民同自己的二人约定。

“改日命人给你新打张床,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李世民收起短箭和素笺塞进袖子里,转身要走,韦妃见李世民又要走,着急道“殿下!”

韦妃拉住李世民的手臂,丰腴的身影渐近,说道“殿下万不可出去。”

“旁人只道是殿下进了臣妾房里,若是此时出去反而会让旁人议论,惹得揣测,殿下,留下可好?”韦妃委婉而又让人无法拒绝的挽留顺势而言,纵使李世民万分清醒,此时此刻,也只能留在韦妃房中。

无垢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自打八岁以来的种种,是不是,自己独占了世民太久,太久,近一年的东都一战,陪伴世民的只有自己,也该留给他一些自己的空间,适可而止,才有念想。

杨妃也早已习惯李世民日日留宿在王妃无垢的房里,这一夜,却看见李世民进了韦妃的屋子,久久没有出来,杨妃倚靠在门上,呆呆地望着韦妃屋里隐约跳动的烛火。

侍女催劝着让杨妃歇息,杨妃却倚靠着门也不动,“恪儿睡了么?” 轻轻一问,语气却有意无意地期望孩子还醒着,侍女说道“乳母刚哄着恪少爷睡下,要不奴婢去叫了他来?”

“不必了,睡了就睡了吧。”杨妃说着,却还是朝着恪儿屋子走去,看到杨妃进来,乳母忙起身让出位置。

杨妃默默看着恪儿睡下的样子,愈发清秀的五官,像极了世民,恪儿,是世民给她唯一的念想,杨妃慢慢露出了笑颜,有了恪儿,就够了。

杨妃不再奢求别的,有了她和世民的恪儿,便是最大的恩赐。

只因李世民进了韦妃房里,无垢和杨妃各怀心事,那一晚,没有歇息好的不仅是天策府的两位妃子, 还有东宫的太子洗马魏征。

魏征前一日晚上便去了钦天监监正那儿,备了厚礼请求监正卜卦。

监正得知魏征的来意,便说道“洗马大人颇通天象,来小臣这儿求卦,可不是倒了小臣的招牌。”

“监正谦虚了,老朽身为太子洗马,自然要为太子打算,还请监正实话告知老朽。”魏征又是作揖又是大拜。

监正倒是招架不住,这才说道“太白见秦分。” 魏征听到后,嘴角微微一弯,下巴半白的美髯微微抖动,说道“秦王当有天下。”

监正说道“大人万不可传扬,天象如此,天机不可泄露。”

“监正说的是,老朽自然不会传,但,早年便有预言,秦王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只怕是不用传扬,已然是人尽皆知。”魏征哈哈大笑着拂袖离去。

留的钦天监监正一人,监正转头看了看眼前魏征带来的厚礼,这才发觉了自己祸从口出,秦王得天下,一直是监正看出的天象,秦王,也的确是监正心中合适的帝王人选,只是,太子位已满,太白见秦分这种话说出来可不是杀头的大罪。

思来想去只好找了家中使暗器顶好的侍卫用短箭带了素笺射进天策府,故而射进了韦妃的房里。

魏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着,天策府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愿这一消息能让秦王失了分寸,最好,是得寸进尺。

让秦王有了谋逆之心,才能借陛下之手,保住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韦妃侧身躺着,妖娆的身姿在透进的月光下隐隐显得绝美,李世民却无心看她,这素笺的材质,不像是普通制衣裳的素布,短箭也只是半截,单单削去了刻着府制的羽尾,李世民越想越是蹊跷。

翌日,一开门便是漫天的白色,大雪纷飞,地上也积了厚厚的雪,李世民踏着雪地来到了无垢房门口,准备要 进去,又担心无垢还睡着,手停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敲。

却赶上无垢正好开门,已然梳洗完毕,不施粉黛的无垢却有着脱俗的淡雅,二人四目相对,李世民略有尴尬道“这,这么早就起了,鸳儿没来伺候?”

“下雪了,我不放心孩子,起来去看看。”无垢淡淡笑着,拉了拉身上的绒袄,说道“昨儿鸳儿染了风寒,我许了她今日歇息的。”

无垢虽是笑着,李世民却总觉得这笑与以往不同,看了看周围没人,便说道“昨晚我去了……”

无垢打断李世民,却温柔地颔首道“整个天策府都是你的,去哪儿自然也都是可以的。”

李世民听到无垢的话,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时不知怎样接话,便随着无垢来到隔壁的屋子看承乾李泰丽质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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