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妹妹也在啊，本宫约了秦王妃来宫里小叙，看着还没来，原来半路遇见了二位妹妹呀。”说话的正是无垢口中的万贵妃，万贵妃身着金丝牡丹裙，素雅的淡妆，虽不及张尹二妃色泽艳丽，但透出的端庄华贵却是张尹二妃无法企及的。

自从李渊的结发妻子窦氏去世，李渊登基称帝，却一直没有续弦立后，但后宫事宜却是全权交给万贵妃打理，张妃虽是贵妃，万贵妃却在背景上高她一筹。

张妃说道“原来王妃已同姐姐有约，那，妹妹就改日再邀王妃了。”张妃语气渐冷，妖魅的眼神也变得不屑，“咱们走。”甩下冷冷的三个字，便大摇大摆地离开，留下尹妃一时语塞，只能朝万贵妃福身告退，急追上张妃的步子。

见张尹二妃渐渐走远，无垢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行礼，万贵妃扶住她，“可别多礼了，走，上本宫那儿去再说。”无垢也不好多说，跟着万贵妃来到了寝宫。

侍女刚上了茶，万贵妃便说道“方才听到尹妃说，你又有了身孕？那可别喝茶了，去换杯阿胶红枣汤。”

“娘娘快别忙活了，无垢是有要紧事想请娘娘帮忙。”无垢见万贵妃不紧不慢，便跪下说道。万贵妃朝殿内侍女内监们一挥手，遣退他们都出去，这才扶起无垢。

“你想本宫帮你什么？”万贵妃收敛了微笑，踱步到无垢身后，继续说道“王妃是想知道世子的事，还是，想让本宫为秦王说话。”

无垢知道，李世民这次获罪，多半是因为张妃在陛下枕边吹耳旁风，因此，也只有后宫嫔妃才有可能转变这样的局势，她本不知道万贵妃居然知道承乾的事，便说道“无垢两个都要知道，请娘娘务必相助。”

“一个是太子长子，一个是秦王长子，两个孩子一死一伤。”万贵妃转过身，端起一杯茶，放在面前轻嗅，无垢一愣，一死一伤？承宗，难道太子长子李承宗没了？

无垢很快恢复了神色，听万贵妃继续说道“与两个孩子过不去，要么是太子和秦王共同的仇人，要么，就是嫡庶之争。”

嫡庶之争！无垢瞬间明白，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曾经猜想过韦妃，猜想过齐王，那都是不对的，只有嫡庶之争才有可能如此，或许，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本是凶手无心伤害的，那么，是杨妃，还是东宫宠妃。

“后文应该不用本宫说了，是谁本宫也不得而知，只是后宫之争，不就是嫡庶之争吗？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嫡子更重要呢？”万贵妃低头抿一口茶，双目微抬，看着无垢说道“再说了，这不就像是太子和秦王吗？”

无垢转头看向万贵妃，而后，秀美的双眸又缓缓垂下，这些，无垢早已是想过的，开口道“娘娘有心了。”

万贵妃搁下杯子，说道“陛下那里，我多少也会去说说的，明眼人都看的出，这是张妃在秦王那儿失了面子，这会儿在陛下那儿讨面子呢。”

“那便多谢娘娘了。” 无垢叩谢完又忽然想起些什么，说道“方才也是忘了说的，得多谢娘娘替无垢撒这个谎了。”

万贵妃拿起帕子，掩口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本宫顺道听见了，你有身子不方便，快些回府吧，本宫这便去找陛下。”

“是，只是娘娘有几分把握？”

“这需要什么把握，秦王纵使抗旨，但终究胜了这一仗，陛下左不过是为了给张妃一些安慰，也给太子一颗安心丸罢了。”

无垢再次谢过万贵妃，却没有回府，直接去了东宫，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东宫的素白。

“你们在门口等着便是了。”走到门口，无垢回头对鸳儿芸儿说道，进了东宫，头一个看见的却是朱氏赵氏两位侍妾。

“谁知道啊，说不定是太子妃自己不得宠造点事儿出来呢？”

“那怎么可能，自己的骨肉，怎么能忍心。”

“俗话都说舍不得孩子……”

无垢实在听不下去二人的对话，绕过假山走来，二人见了无垢忙大拜行礼，自从当初发落过侍妾孟淑岚，东宫的几位侍妾都不敢不尊重王妃。

“起来吧，太子妃可在殿内？”无垢朝她们点了头问道，朱氏回答道“太子妃在偏殿供奉堂。” “供奉堂？” “自从世子出了事儿，太子妃便日日在堂里不肯出来。”

无垢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东宫内的供奉堂里供奉的老子和多位门下书生的排位，两侧常年点着香火从未间断，因而堂内充斥着香火气味，堂下跪着一个素白色衣衫的女子，发髻凌乱，走近一看，正是太子妃郑涟漪。

无垢悄悄走到她身旁，见她没有反映，便拿了龛上的香烛，对着蜡烛点燃，朝老子像一拜，插到米碗里。

“你来了。”郑涟漪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无垢一眼，又闭上眼，双手紧握着一串桃木珠。

“是啊，我来了，许是我早些日子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跪到一旁的垫子上，并不看涟漪而是双手合十对着老子说道。

郑涟漪双目又滑落不断的泪，“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报应吗？这就是报应，就是报应……”

“是报应又如何？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想防着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日日在这里伤心自责也是于事无补的。” 无垢起身想要扶起她，她却甩开无垢的手，无垢下意识的保护着腹中的小生命。

郑涟漪看见，也明白了一两分，嘴角一丝变化，憔悴的脸强扯出一丝苦笑，“你这已经是第三胎了，我只有承宗那么一个孩子，就那么一个孩子，他们都不肯放过，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啊……”

无垢蹲下身，“他们？大嫂知道是谁？” 郑涟漪挪了挪身，跪坐到垫子上，无力地摇头，“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再提，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你这样日日把自己关在这里，反而是亲者痛仇者快。”

涟漪半扭过身，面对无垢说道“不提？我的承宗没了我怎么能不提？”

“那你这样日夜啼哭又有什么用？承宗他能回来吗？”无垢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嫂，你是李家的长媳，东宫的太子妃，你不是一个商贾贩人家里的姨太太，不是只求富贵不求其他的普通人，现在的你是皇家人，你能不能拿出你该有的气魄？”

郑涟漪双眼一闭，两行泪又是顺流而下，“我哪儿还有什么气魄，我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妃，空有这副头衔。”

“呵！”郑涟漪继续说道“你不必再劝我了，我也不是太原的那个大嫂了，以前也已经回不去了，报应啊，这就是你的素锦在找我索命！你一定很恨我吧，看到我这样你也该很高兴吧。”

“够了！别神神叨叨胡说八道了，素锦的死我没有恨过你，死生各有命，以后别再提素锦。”无垢叹了口气，起身说道“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承宗既然走了，就是他的命，你这样哭不休，大家便也都不好过。”

“臣妾见过秦王妃。”当初的侍妾孟淑岚如今有了孩子，如今也成了孟妃。

无垢点头道“几年不见，当真是母凭子贵。”

“可得托王妃您的福，现在我已经是太子侧妃了。”

“那可真是恭喜啊。”

“弟妹，你怎么来了？”无垢转身见上太子李建成，便行礼道“来看看大嫂。”

李建成看了看孟妃，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妃忙解释道“臣妾看见王妃来了，想来叙叙旧。”

“唔”李建成看了她一眼“往后别在前厅招摇，下去吧。”

“太子殿下若没有别的事，那无垢也先回府了。” 无垢后退一步行礼道。

太子李建成抬手想要阻止，见无垢的眼神有慌乱收了手，说道“弟妹刚回京，难得来一趟东宫，要不进来坐会儿，吃完饭再走吧。”

“多谢殿下美意了，承乾还病着，无垢放心不下，下回再来吧。”无垢行了礼匆匆离去。

只留下李建成站在东宫门口，看的那样出神。无垢八岁，第一次进李府，那是李建成第一次见到无垢，可以那时候自己已经娶了郑氏为妻，李家也只有二弟同无垢的年纪相仿，没有人知道无垢嫁给世民的时候，李建成心里有多难受，也许从那日开始，自己便对二弟李世民有了异心，李建成恨自己的肤浅，为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四岁的女子竟然与自己的亲手足有了隔阂。

“秦王回来了吗 ？”走到王府门口，无垢便问门卫，听到秦王回来的消息，也舒了一口气，进了屋门，看见李世民正坐在床边，握着承乾的小手。

“你回来了。”无垢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李世民送来承乾的手，给他盖上被子，回头说道“听韦泽说你今天因我的事情动了胎气？”

无垢心里暗暗叹气，这个韦泽，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秦大哥来说你被父皇治了抗旨之罪，这叫我怎么不担心。”

李世民拉过无垢，拥住她道“你没事儿就好。”

“父皇可治了你什么罪？”无垢轻推起他问道，“我替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哪一功还抵不了这一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