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现世婆娑，不忘来时路

白兰惊诧地看着天寂，她有些不知所措了。早料到这个女生会来，也做好了迎接她的痛哭责骂，可如今这姑娘丝毫不提车祸的起因，只是平平静静地诉说着，当初阿楚执意要来，自己也曾试探地问过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她直觉跟那个叫天寂的女生有关，从白兰的角度看来，不论是去A大见阿楚那次，还是这次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阿楚他，明明就是为着这个女孩子，欣喜着、快乐着、悲痛着、难过着…

她动了动嘴角：“阿楚他，跟我不一样。我那时确实没想到他对我已是情根深种，我一直觉得他对我，就像弟弟依赖姐姐那般，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于我而言，是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激情的…”

说到这，白兰停下来大喘了几口气，苍白的脸泛起一丝潮红，天寂起身想帮她顺顺气，她摆摆手：“我没事。车祸的时候撞伤了肺部，说话时间长了稍微有些不适。”

天寂递上一杯水，接口道：“你觉得你跟他，只有亲情？”

白兰就着天寂的手起身喝了口水，然后顺势靠在床头，苦笑了下，说：“天寂，你不明白。那时的我，对情之一事，懵懵懂懂，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每次都是开始的时候你侬我侬的，渐渐的就没了感觉。”

“以你的条件，那些男的，有几个不是冲着你的美貌和身后的财富来的。如此，哪能有真的爱情。”天寂冷冷地接口。

“现在想来，应是这样。但那时心高气傲，又对爱情无限憧憬，总想着要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阿楚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你讲过的吧，他的家庭支离破碎的时候，他来找我。在他租住的那个小旅馆，他一封一封地念他给我写的信，整整一个箱子那么多…阿楚他向来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男生，但每一封信的结尾，他都写‘我很想你’…”

白兰说了一大段之后，胸腔的疼痛让她又不得不停了下来。天寂坐在旁边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她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是了，初见的时候，白兰也是这样口口声声叫着“阿楚”，说着只属于他们俩的故事，而那时候的自己，胸腔里疯狂的嫉妒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而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她听着许沐白对别的女生的痴心和热望，却可以做到淡然处之不动声色。拥有更强大的心理和思想，她却没有觉得半分高兴。

“阿楚他，那时候一定恨我入骨。”白兰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能预料到这次的车祸，他肯定祈求上天让我死在这场车祸里。”

“许沐白他很善良。”天寂执拗地插一句话。

白兰点头：“恩，我知道。但那时候，我伤他太深…”

顿了好久，天寂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发现白兰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眼，眼角似乎有泪，觉察到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天寂起身帮白兰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关门的那一刻，她看了白兰一眼，那个骄傲如孔雀一般的女子仍旧保持那个姿势靠在床头，满身伤痕…

“然后呢？许沐白给白兰念完信，之后呢？”天落执着地问。

回去之后，禁不住所有人的“审问”，天寂大致把和白兰聊天的情况说了下。大家显然对许沐白给白兰写信、念信这件事极为关注，天寂暗自后悔：真不应该说这事…

“没然后。白兰伤了肺叶，不能长时间说话。她就跟我说到这，没往下说。”天寂无奈地解释。

“还能怎么然后？”袁缘一屁股坐到天寂旁边，嘟嘟囔囔的：“我估计是个女的都会感动的投怀送抱了吧。“

钱乐乐双手抱胸靠在窗边，不屑地撇嘴：“袁姑娘，那些所谓的浪漫把戏，也就能耍耍你们这种幼稚的纯情少女，几封破信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你们给骗的晕头晕脑的，瞧瞧你们那点出息…”

说罢，瞅了瞅天寂，又瞅了瞅床上躺着的那位，觉得自己的言辞稍微偏激了些，便轻咳一声又道：“不过，我觉得白兰怎么看也不是那种轻易被俘虏的女人，安心啦，根本就没什么然后，白兰打心眼里就没看上许沐白。我跟你们说啊，女人就是死心眼儿，她没看上你，哪怕你给她掏心掏肺，她也不稀罕；她若中意你，哪怕你整天给她甩脸色，她依然笑得跟花儿一样。”

这一番话说的一屋子人都静默了，天寂张嘴刚要反驳，抬眼看到程歌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是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我悲我喜，顾念卿卿…

忆起刚入学时，她心心念念想着在大学遇见自己的爱情，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胳膊享受着别人或羡慕或指点的眼光；可以在晚上熬夜的时候，让他到楼下给自己送吃的；可以在期末的时候牵手去自习室；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操场溜达，直到毕业，一起参加毕业典礼…

她想和他一起经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可她未曾料到自己会有这般牵扯不断的情劫，她的大好年华和青春都蹉跎在辗转、纠结、愁苦和悲愤中，不是不恨的，但那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也只是恨自己罢了，却始终逃不开这一场烟罗。

天寂转脸看着依旧昏迷的许沐白，心里叹了又叹，许沐白啊许沐白，你赶快醒过来吧，秦宋结婚这件事，我欠你一个解释，之前的一切，却是你欠我的…

一旁的天落看着面色依然平静的天寂，有些担忧，她知道天寂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孩，但这种情况，表面愈是安然无恙，内里伤的就愈重，再加上钱乐乐那一番无心之语，怕是天寂又要胡思乱想了。

她把陆樱溪拽到门外面，忧心忡忡地问：“小溪，现在怎么办？许沐白再不醒过来，我觉得天寂会崩溃的。”

陆樱溪一脸愁容，眉心微蹙：“别说天寂，若阿沐他一直这样，我们谁都会崩溃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医生不是说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么，我们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别看他平日里硬装冷漠，其实阿沐他最怕孤单了。”

天落叹了一口气，想顺势靠在墙上，却被眼疾手快的男生一把揽在了怀里。

天落惊慌之下想挣脱，男生用力地把她的头按在肩膀，轻声说：“天气这么冷，靠墙会着了凉气。”

记忆里陆樱溪的声音很少这般沙哑晦暗，想必他也是无比担忧和焦虑，只不过如今大家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他唯有撑着不倒下，给大家更多的信念和坚持。天落的心忽的疼了起来，她不再挣脱，在男生温暖的怀抱中轻轻阖上了双眼。

这两日的奔波让她心力交瘁，如今虽然许沐白还是昏迷的状况，但她心里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岁月荏苒，眼前的少年一如初见那般温润，她是如此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