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三岁
第二章 十三岁

“瑄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外祖父再去请太医过来。”

北定王看着木瑄皱起眉,起身就要出去。

“等等!外祖父!”

木瑄伸手拽住北定王的袖子,她不敢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咬了咬牙,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外祖父,瑄儿生病了吗?瑄儿怎么不记得?”

北定王也是关心则乱,没有注意到木瑄的异常。只是听木瑄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道:“瑄儿不用记得那么清楚,也不需要担心,,这件事自有外祖父处理!”

他说完摸了摸木瑄的额头,威严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瑄儿先好好休息,外祖父去跟你父亲说说,接你回王府住几日,你外祖母也许久未曾见过你了,甚为想念,还有你那几个表哥表弟也是。”

木瑄听北定王如此说道,眼底有些发酸。跟北定王不同,她是非常喜爱这个外祖母,幼年时也跟她非常亲近。只是这个疼她爱她胜过亲孙的外祖母,最后却被她伤透了心。

现在,她的外祖母竟然还活着,还有北定王府疼爱她的亲人……

木瑄抓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真的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木瑄一时间心神俱震,愣愣的点了点头。北定王微微皱眉看着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也只是以为是落水后还没恢复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瑄儿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外祖父等会儿再来看你。”

等北定王出去后,木瑄又在床上怔怔的坐了一会儿,打量了房间的摆设,脑海里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心中也出现了一个让她惴惴不安又殷殷期待的想法。

出声才将先前那个身穿绿色纱裙的丫鬟叫到跟前,木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觉醒来,脑子有些不太清醒。”

绿色纱裙的丫鬟同情的看了一眼木瑄,“小姐你不记得了吗?你昨日爬上树抓蛇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幸好树底下便是莲湖,小姐掉进湖里才没有出什么大事。”

木瑄闻言一愣,从树上摔下来掉进了湖里?

她闭着眼睛在记忆里翻找,片刻,睁开眼睛,眼里惊疑不定。她十三岁那年,真的落过一次水。

那时候她父亲武阳侯新娶了一个继室,是大周八大世家之一的宁家的女儿。宁氏长的妖艳美丽,又善笼络人心,武阳侯对这个新娶的妻子宠爱非常,她因而对这个继母厌恶非常,但到底年纪幼小,心思单纯,想不出什么恶毒的主意,听下人说继母怕蛇,便让人抓了一条蛇来准备去吓唬她的继母。

可是不知怎么的那蛇竟然从背篓里爬了出来,顺着窗户爬到了树上。她那时心急,就亲自上树去抓,不想自己却被吓到,不小心掉进了树下的湖里。那时候她虽然完好无损的被救上来,却因此而大病了一场。

木瑄一边回忆着,记忆里的画面一点点和眼前的场景重合,她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如此说来,她死了以后,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她十三岁的时候?

木瑄又惊又疑,神色变幻不定。绿色纱裙的丫鬟见她沉默不语,又表情怪异,以为她还在恼恨教训新夫人的计划没有成功,便出声安慰道,“小姐,您别生气了,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奴婢听说今儿个下午侯爷还对继夫人发脾气了呢,想来侯爷还是向着您的。”

木瑄闻言顿了顿,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向着她?只怕是被北定王逼着做出来的样子。她那位新进门的继母宁氏可是好手段,不过三月就将花心的武阳侯拴得牢牢的,连原有的几房妾室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武阳侯温香软玉在怀,要是舍得责骂倒出了怪事了。

或许十三岁的她听到这些还会高兴,觉得自己略胜一筹,压了继母一头,但现在的她,却只感到心寒。

北定王是大周第一异姓王,而她的母亲武阳侯夫人,则是北定王最小的女儿。按说这个身份,配个皇亲贵族都不低,她母亲却偏偏看上了当时的侯府三子,刚刚被圣上御笔钦点为探花的她父亲,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执意要嫁。

北定王对这个女儿宠爱非常,没有无法,只得应允。

当时的武阳公知道后却是无比的欢喜,他长子早逝,二子又是庶出,难当大任,唯有三子还算出息,只可惜读书读得有些迂腐。若能娶个出身将门的媳妇,岳家如此强势,以后拂照一二,待他百年之后,最起码不会败了祖上留下的基业。他算计精明,当即就决定把世袭的爵位传给三子。

他父亲金榜题名,又娶了出生名门的娇妻,袭得了爵位,一时间意气风发,甚是得意。

成婚前两年,武阳侯对妻子还算恩爱,两人琴瑟合鸣,第二年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木瑄。但她母亲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其后身体一直不好。武阳侯又在妻子怀孕期间收了两房美妾,觉察到了好处,渐渐的,看妻子便没了从前的那份喜爱。

武阳侯夫人出生将门,一身傲骨,纵然心底再难过也不肯言明,就这样慢慢的拖成了心病,在木瑄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了。

她小时候尚不明白,只知道父亲若有一日父亲去了姨娘的院子里,母亲总会独坐在窗前,暗自神伤,故而一直都恨那些让母亲伤心的女人。

后来她长大以后,看的多了,又亲身经历了种种,才彻底想明白,天底下多少女人为了男人的一时宠爱而耗尽了一生,殊不知,红颜枯骨,色衰爱驰,她们心爱的男人,才是她们一生的悲剧的缔造者。

“小姐,药凉了,奴婢伺候您喝药。”

绿色纱裙的丫鬟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过来,木瑄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碗接过来,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下。

绿色纱裙的丫鬟见状在一旁笑起来,“小姐往日里要哄好长时间才喝呢,今天倒不怕苦了。”

木瑄低下头微微一笑,怕苦?她以前吃过的那些苦,怕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跟那些比起来,眼前这碗小小的苦药又算得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眼前心思单纯却不愚笨的丫鬟,脑海中有模糊的映像,只是名字却不记得了。

绿色纱裙的丫鬟闻言一愣,似乎有些不满,“奴婢是纤竹啊,小姐怎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木瑄心里一惊,想起自己醒来之后的表现,却是不像个十三几岁的小女孩。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深思,仔细回忆自己十三岁时的脾气,喜好,还有习惯,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的样子,心高气傲,刁蛮任性,脾气倔强,为人冷漠。

原来那个时候的她,竟然是这个样子,怪不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对自己不甚喜爱。木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没有人知道,曾经那个小女孩的心里是多么寂寞,她刁蛮任性只是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她冷漠高傲,只是因为幼年丧母,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外祖父母对她虽然疼爱有加,但到底鞭长莫及,弥补不了她心中缺失的温暖。在侯府中长大的她,虽然身份高贵,过的生活却还不如一个寻常之家的孩子。

以至于后来,她父亲武阳侯续弦娶了新妇,她这个继母手段了得,不过一年便生了一个儿子。继母害怕她对自己的儿子产生威胁,便窜托武阳侯将她嫁给自己娘家的嫡堂兄,宁家家主的儿子。

她对比父亲对自己的冷淡和对长子的喜爱,她心中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爆发,抵死不从,抱着继母刚出生的儿子意欲同归于尽。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被武阳侯以得了重病的名义送到老宅,名为养病,实则囚禁。

在那里,她遇见了她一生的魔障。

而从那以后,她的人生便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木瑄低头看着自己尚年幼的身躯,隐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死了,却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活了下来。身体年龄还是十三岁的她,内里却多了一个历经沧桑的魂魄。

上天怜悯,她命不该绝。既然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就证明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有机会去挽回,去阻止,不再让以后家破人亡的惨剧再次发生。

而那个人……

木瑄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起来,尖利的指甲扎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意。闭上眼睛,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将那股恨深深的埋在心底。

这一世,她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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